“我们仨”

在家闲置快两年,努力着,盼望着,终究不如人意。最近看了几本书,有些心得,想写点什么,来到书桌前坐下。不出意外,朵朵跟了进来,先是在椅背上抓了两下,似要引起注意,后又跳到桌子上闻闻笔记本咬咬数据线,一会儿又在眼前的窗台上故作姿态,再扒拉两下书架上的绿萝。。。一连串聊闲动作,可是本仙女现在就是不想理它。不一会儿客厅里的老公报告,朵朵钻到电视下面的格子里啦。呵呵,被它打败了,那个地方好久没擦肯定落灰了,起身拿块抹布,不然朵朵蹭得一身灰一会儿又要上床来玩。它躲在里头歪头看外面,又发现个好玩的地儿,看我走过去它心里得意,你还是主动来找我玩了吧。翻身肚皮朝上,伸出肉爪,一副小贱样儿。摆弄它两下,进屋继续写。放个屁的功夫老公又喊,老婆你手机响啦。又起身出去看手机,以为是什么重要情形,原来是老公刚拍了几张朵朵在格子里的猫片发到我微信里,新鲜热乎的,就像刚拉完屎喊你去厕所闻味那样有趣。

朵朵是去年4月28日我和妈捡回来的,妈正好在北京陪我。那天晚饭后照常散步,突然风紧雨急,我俩赶紧往家跑。妈一百四十斤的胖子竟然跑我前头去了,不合理。等我跑到小区门口那条路上时,雨已经急得像小孩就要尿裤子了,我加快步伐,突然看见路边草地里一只小白猫,壮士般凛冽,不惧风雨,抬头望着我大声喵叫。我停下观察,四目相对,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秒,伸手抚摸,它没有逃走,反而降低音调变成求助的喵叫。小孩已经尿裤子了,再不走今晚肯定得洗头了,我丢下它跑回家了。到家我把刚发生的事儿跟我妈细致的描述了一遍,妈随口反问,你怎么没抱回家呀?呵呵,问到我心里去了。在城市养宠物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本着负责任和怕麻烦的态度一直没养。妈这么一问,我心里起了涟漪,说到,一会儿雨停了下楼找找。

妈可能后悔问那话了,万一真找到了怎么办。我也有点后悔说那话了,万一真找到了能怎么办。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雨还没有完全停,我催促妈陪我下楼去找。来到刚才那个位置,没看见小白猫,妈唤了几声咪咪,没听见回应,也没见猫影。刚才尽想着找到了怎么办,这下找不到了本该释怀,可我俩都没有离开,在附近的灌木丛里细细找寻。遛狗的两个北京阿姨也过来了,听见我们唤咪咪,关切的问找到没有。聊起来才知道,大约一小时前这只猫还在小区里引起了一阵骚动。它不知怎么爬到小区门口那颗大树的树枝上,太高了害怕又不知道怎么下来,一直大声喵叫,吸引了一大波遛弯群众。终于一个灵活勇敢的女孩爬到树上才给它抱下来,过程惊险,大家都为她俩捏一把汗。大家围观同情,纷纷谴责那个可能抛弃它的主人,但种种原因没有人能抱回家,后来它被放回草丛里,后来人群散了。这俩阿姨就是刚才的围观群众之二,放心不下小猫特地回来看看。胖一点的阿姨对这只小流浪猫格外关心,表示自己已经捡了五只猫一只狗实在负担太重,不然就抱回家了。我们四个人找找寻寻,发现了小白猫,它躲在灌木丛里,怎么唤都不出来,你抓它就跑。我一边抓着,一边想着万一真抓到了怎么办?难道抚摸两下放走?估摸着那位好心阿姨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她也没有很尽力的抓。围追着玩了一会儿,阿姨终于鼓起勇气问我,你要是真想养它,我一定能给你抓着。阿姨这么一问,我心中又起了波澜,说,可是我没养过猫。阿姨说,很简单,不懂问我。然后她就撸起袖子去抓了。不一会儿,她抱回来一只热乎的猫放我手里,也许流浪不久,看着不是很脏。阿姨带我到她家楼下,拿猫粮猫砂,简单讲了注意事项,问姓名住址要手机号互加了微信,北京大妈就是这么热情周到。呵呵,这下你跑不掉了,我紧紧抱着。呵呵,这下我也跑不掉了,阿姨可能会随时电话回访。

抱着它往家走只有两三分钟的路,我无比骄傲,我可能要收养一只流浪猫了,我好歹也是个算有洁癖的人,我家可能要发生热门微博里常说的那种好人与流浪猫狗的暖心故事了。有一秒钟我想到了老公,洁癖是他传染的,但很快我笃定他会支持我的。家里正好有一个大纸箱子,猫猫放里面,喂了猫粮和水,它很饿很渴。吃完喝完,它在我家四处打量了一番,一点儿也不陌生的感觉,玩起了乒乓球。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它还是很脏的,毛稀少干燥,鼻子耳朵都有黑垢,四个小爪更是脏脏的,大约是只两个月的小奶猫。眼看着它已经玩开了,就要上床上沙发了,我和妈决定给它洗澡。猫天生不喜欢洗澡,它挣扎拒绝,我强把它按进水里,它又喊又叫,瑟瑟发抖,我不忍下死手,马马虎虎给洗完了。洗了一盆混水,但猫却还是没洗很干净。过水的猫更狼狈了,它不等我们用毛巾擦干就挣脱开,在一旁使劲儿的掸腿舔毛,恨我们把它弄湿了。身上的水还没来得及舔干,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躲到床底去睡觉。我钻到床底去看,它蜷缩着,微微发抖,怪可怜的样子。我抱它出来,让我的胖妈抱着睡,暖合起来,它睡得很香。

当晚它就被取名叫朵朵了,童年养的最喜爱的一只小狗叫朵朵。那天晚上朵朵很乖,不叫不闹,纸箱子里放了件旧衣服便是它的窝,猫砂放在旁边,它还不知道怎么用,果然在纸箱子里大小便了。看到我们起床它一点儿也不陌生的感觉,屋里到处走走看看,仿佛这已经它的家了。太阳照到床上,朵朵在上面咬自己的尾巴,十分可爱。也许是流浪久了,它的指甲很尖很长,很快就抓坏了床单和窗帘。我有点恼火了,猫屎已经臭得我干呕,而且昨晚几乎未眠,连夜查看各种攻略,十分纠结,养猫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我真的能接纳这只小猫吗?气呼呼的抱起它扔进厨房狠狠关上门。气了几分钟又心软,一开门朵朵就怯怯的跑到腿边蹭蹭,可怜的望着我喵喵叫,仿佛已经知道我不喜欢它了。这么小的动物真的有灵性,它竟然能感受到我的情绪。时间到了,我需要骑电动车去接出差回来的老公,刚骑出5米,想起刚才的情形,泪奔了。接到老公我讲了猫的事儿,没说两句又泪奔了。我一边哭一边列举养猫的种种麻烦,他都懂,他当机立断决定留下它,我的眼泪就止住了。

就这样,朵朵留了下来,长成了个十多斤的胖子。有位朋友说他最不敢看的就是流浪猫狗的眼睛,那天不该跟朵朵四目相对。 期间有多次我都想把它扔掉或送回老家给爸妈养,但是它还在,陪着老公和我,在北京学清路的小房子里,成了“我们仨”。

呵呵,好像扯得太远了,原本是要写读书笔记的。最近先后看了钱钟书的《围城》和杨绛的《我们仨》,特别是《我们仨》,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回忆往事,那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的大事,那些乐,那些苦,她都说得那么平淡,但是又直达人心,真真切切。只看了她的这一本书,让人深深折服,我愿努力成为这样的人,哪怕九牛一毛,哪怕东施效颦。那些不安的年代给了他们很多事故,社会动荡,国家沦陷,解放后的各种政治运动,他们都能苦中作乐,坚持工作,读书写字。后来终于平静,终于稳妥,终于有了三里河的寓所,可惜他们已经老了,这一次是生离死别。好一个“世间好物不坚固,彩云易散琉璃脆。” ,不喜不悲。“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 而我生在较好的年代,长大,读书,工作,结婚,安居,一切美美好好,唯一的缺憾是一直没能求得一个孩子,这算是我三十多年人生遇到最大的事儿,让我失眠心焦,乐不起来。跟杨绛先生的事儿比起来,我的根本就不是事儿了。当然她的学识境界以及内心的强大富足也是我不能比的。全书最打动我的地方是,阿圆因病去世走在他们夫妇之前,杨绛先生说,自从生了阿圆,永远牵肠挂肚,以后就不用牵挂了。如果母亲有了孩子就是有了永远的牵肠挂肚,请老天爷给我一个,我愿意。如果老天格外地对我好,不愿让我经受为人母的磨难,我也能努力追寻其它,尽力不去过那叫人同情惋惜的一生。

每当我踌躇伤心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想写点什么,字斟句酌写完了,好像就不那么伤心了。过段时间再拿出来看,忆起当时的心情,又能真真切切的难过一次。加上懒惰,后来就不怎么写了。写东西的过程能让我真正的充实快乐,以后还是少写些伤心做作的文字。阿圆去世的第二年,1998年,钱钟书先生也去世,剩下杨绛先生一人,直到2016年去世,这中间的将近二十年,她应该是靠着读书写字的乐趣,过完了不那么孤寂的晚年。可见这读书写字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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