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扬子打电话过来:“老庄,我好难受,你陪我说说话吧!我失恋了。呜~~”
“你喝酒了?你们不是挺好的吗?还以为我随时都会接到红色炸弹。这又是唱哪出啊?”
电话那头汽车鸣笛声淹没了扬子的话音。
GOD!这么晚了,这疯子还在外面?!确定方位后,老庄就挂了电话打车去找扬子。
虽然老庄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扬子和那个大叔交往,但每每看到她脸上深刻的笑容,还是放弃自己的门当户对理论,改成祝福和支持。
爱情嘛,总是盲目和唯心的。
都能按套路出牌的,那是数学题。
扬子,一个乐观积极而又认真努力生活的情怀女子,阴差阳错,在最好的适婚年龄偶遇大叔,一位丧偶的中年男子,还带个上中学的儿子。
与大叔的虐恋,便是她裹挟着牺牲隐忍的情感纠结催泪史。
“都说扬子清高孤傲,那么她看上大叔啥了?他不高不帅又不富,莫非看中他有点社会地位?不像啊,扬子的条件够找比大叔好十倍的年轻款,这还有个拖油瓶。如果没点情愫在,她会在这样一个后劲不足的大叔身上下赌注?这都在一起好几年了怎么又分手了?”看着车窗外不断切换的灯红酒绿,老庄百思不得解。
在马路边的灌木丛,老庄拽起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干练利落的杨子。心想,这周末又要搭在这妮子身上了,看来还伤得有点重。
原来,杨子六个月前意外怀孕了,大叔却坚定地让她做掉。理由是生不逢时,说自己的孩子马上要考大学了,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影响他的高考。所以绝对不能结婚、生孩子。
其实他们的恋爱也是地下恋,每次约会都像在偷人。
尼玛!影响你孩子的高考,就要把我孩子扼杀在方寸之间?不能结婚生孩子,你为啥要上老娘的床?!啥叫生不逢时?生而逢时,那是驴和马交配下骡子。
一个人,在他乡异地,杨子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六神无主。看着手里的堕胎药,杨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耳边响起的是医生再三跟她确认的声音:“你已经算晚育了,就不怕影响你以后生育吗?任何方式堕胎都可能造成不孕不育。好好想想吧!把免责书签了。”
大叔在电话里很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啦,好多人不是都很晚才生孩子?!人流就是个小手术啦!”
地下恋嘛!大叔当然跟没事儿人一样忙自己的,把肚子问题留给扬子自己处理——做掉。
两个人相处都没有第三人知道,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跟谁商量呢?
想好了吗?想不好能怎样?中国能够接受单亲妈妈吗?成龙那个私生女不是总被曝光各类成长问题?不被父亲认可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能有正常日子过吗?如果小家伙从小不会被鄙视和欺凌,杨子倒真想放手一搏,未婚生子怎么了?生命的价值肯定大于自己的颜面和声誉,大不了换个工作、换个地方生活。
不像老美,在我大中华,必须要一个合法的身份给孩子,她拿什么给?她可以给孕育的子宫,甚至给出世的房子,但却无法提供正常的成长环境。
将药送入口的最后一刻,扬子再次拨通大叔的电话,依然得到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没有转机呢?电视上演的不都是总有奇迹和剧情转变吗?为什么没有救兵呢?
救兵?知道她和大叔交往的就只有她自己,指望谁来拯救呢?做梦!
夜已深,扬子丝毫没有睡意。
6周,杨子已经有恶心的感觉了,开始讨厌油腻。而这,只是她自作自受的开始。
硬着头皮去医院做了B超,照到一个有胚芽和胎心的胚胎,一切正常。
杨子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身体有一个生命与自己同呼吸共命运。
都说女人有两大天性,除了做媒就是做妈,这是自然属性。
面对这个无辜的生命,自己却要掐断他的生命线。这是自己吗?杨子想。自己除了敢打死蚊子,长这么大也就是在8岁时不小心踩死过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鸡,然后什么蟑螂、蜘蛛统统都是敬而远之。而现在却要干这件违背自己良心和本真的事。
到底是为什么?真是爱上不该爱的人,就该付出爱的代价吗?
想了三天也想不明白该如何收场,扬子的思绪像混着通信线、电车线的电线杆,一圈一圈、一道一道,乱极了。
“越拖对你身体伤害越大。还是要早点了断,明天就赶紧请假去吧!”大叔电话又来了。
第二天,从未到过妇产科的杨子,带着羞愧、忐忑、不安、无望,签了免责声明,才从医生手里接过两粒神奇的药丸:“这个先吃,另一个12小时后再吃。”
傻傻的杨子以为这两个药丸子就可以斩断一切的不应该。
她错了,错大了!
是的,药流失败。
药物作用下痛得死去活来的感受还清晰地在身体里,流过的血块还在眼前晃。
但那个不被允许出世的小家伙依然愿意在她身体里呆着,即使已经成为死胎。
腿软到无法站立,但是休息室却不能给她继续用,因为还有人在排队。
扬子哭了,酣畅淋漓地,蹲在医院的角落里,埋头痛苦。
这些天,扬子的眼泪就没干过,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眼泪都成了她唯一的出口。
她得重新缴费去做清宫手术。
从妇产科到B超室需要走过一条近100米的走廊,腹部的疼痛让杨子的双腿像被千斤顶拖住,步履维艰。
此时她已经顾不上会不会碰到熟人的顾忌,泪流满面,一步一步往前挪,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十八遍:张杨子,你怎么不去死?你就是天下最傻的神经病!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干啥?认识那大叔干屁啊?他就是个流氓王八蛋,你干啥要跟着陪葬?!
爱是盲目的,痛让她清醒。
凭什么两个人的结果,让一个人承担痛苦?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就是大叔的一个玩物。人家只是丧偶了孤单寂寞冷,你适时填了个空,还傻傻以为他是你今生的期待,是你的全部,狗屎?!人家正常上着自己的班,全家上下都过着跟原来没有两样的正常日子,只有你,不正常到极点,亲手扼杀自己的血肉之躯,碾压全部应有的道德和节操。
躺在走廊的临时休息床上动弹不得,口渴腹空,却举目无亲。最后驰援你的是医院的清洁工。
记住吧!这卑贱,你此生只能有这一次。
觉得自己要在医院行将就木时之时,大叔终于出现了。
“你是她的爱人?”“哦,不不不,亲戚啦!”
摘得多干净!
当然要摘清,人家根本就不承认你,当然更不会承认你的孩子。
这场独角戏里你还没把自己蠢哭啊?!哼哼,还贱贱地以为,遇到爱情。屁!
当冰冷的器械向探入、摸索、撕扯、捣鼓时,杨子觉得不如给一刀算了。
做完清宫手术,她脸色蜡黄。
大叔过来搀扶:“疼吗?”
“不疼!”——怎么可能?!
感觉身体被掏空让很多人觉得无助难过,而现在杨子的身体是真被掏空。
从医院出来,杨子没有选择回住处,而是提出找家酒店。
歪倒在的士后座上,杨子觉得晚上她想跟他谈谈。
下午4点,刚在酒店安顿好,大叔就去拜访合作伙伴。
当然得抓紧时间忙自己的正事了,为你已经耽误了近20个小时了。
再说,你不是安全地躺在酒店大床上嘛!
起风了,不一会儿还夹杂着大雨。
杨子就这样一个人盯着窗外发呆,也动不得,也不敢动。
下午6点,大叔打包了饺子回来。
“赶快起来趁热吃。我要回家了!”说得自然轻松。
如果你觉得洗个澡、吃个饺子舒坦,那不光是澡洗得干净、饺子美味,更因为你心无挂碍。
而此刻,杨子的心上有个秤砣。
“晚上不可以留下吗?我,害怕。”杨子试图挽留。
“开啥玩笑?我肯定是要回家的!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很安全的。”
哐当,门关上了。
他走了,不,是回家了。
杨子看着消失了背影的门,感觉她和他真的是属于两个世界。
门里,门外。本来就是。
只是自己倾向于做埋头的鸵鸟,不正视现实。
晚上8点,大叔打电话过来:“公司临时通知回去加班,晚上得睡公司了,你照顾好自己。”
呵呵,家里的床虽然空了,但却有无形的力量可以把他牵回去。
工作需要,也会随叫随到。
就你,即使求,也留不住。
还哭啥啊?有什么好哭的!人被狗咬了,还要去咬狗啊?!
无眠?那就继续清醒吧!是时候该醒醒了。
没错,她要离开这座城市,这座伤心、屈辱之城。
要到一座没有他太多过往回忆的地方,开启未来,如果他们有未来。
如果他放不下她,应该会支持并跟随她。
但是想想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城市人家都放弃你了,还指望为你换城市?扯淡!
告别这样的人,应该轻松才是,但杨子居然还在自我伤残地痛苦不堪。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说也说不清楚。
这爱的代价就是学会在感性的世界里,带一点理性生存。
出场顺序就决定了被对待的方式。
家里的老大总是飞扬跋扈,老小总是偷懒耍赖,千年老二总是无法翻身。
掺和一段不正常的感情,注定只能有不正常的结果。
她给他的习惯早于你、深于你,你可以随时被换,而她早已成为经典被定格,无法超越。
要么裹挟着杂质继续苟且,要么滚得干脆利落不再心心念念。
杨子是该擦干眼泪昂首挺胸漫步新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