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总是能冷凝成一种追忆,风干成一种向往。明清时期闻名全国的徽商,迫于生存往外经商拓展生机,走出了一条条饱经风霜的经商道路---徽杭古道。徽商的种种传说让这里显得非同寻常,很多人徒步,都是从徽杭古道开始的,这可以算是一条入门级的徒步线路,是江南一带最为闪亮的奇道,名道。
农历九月,金秋送爽,清爽宜人的天气则赋予游人更多的好心情。“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又是过重阳,台榭登临处。”李煜的词中总是溢满秋思清愁,然而也可以看出,重阳登高是自古就有的习俗了。朗朗清秋,虽不是重阳节,但已临近重阳节,是最适合登高望远的,我们一行30人,在重阳节前两天,来到了徽杭古道。
行走徽杭古道有两种走法:反穿和正穿。正穿,就是西起安徽绩溪县伏岭镇鱼川入口,登江南第一关,经黄茅培、下雪堂、上雪堂、蓝天凹,东到杭州市临安区清凉峰镇浙基田村;反穿则刚好相反。
正穿和反穿行走同一条路,通常只走其中保存最完整的绩溪县境内的那一段盘山小道,终点或者起点都在与杭州临安区交界的绩溪县伏岭镇永来村,路程相同,但坡度不同。我们选择的路线是反穿,从浙江进,安徽出,以秀气始,以险峻止,一头连着烟雨杭州,一端连着黑白徽州。
徽杭古道入口不远处的永来村下车用过午餐后,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正如当代著名诗人汪国真2010年曾把写下的诗句赠与徽杭古道: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曾有个困惑,为何不叫杭徽古道?到了永来村才得知,原来,此古道主要是从安徽走入浙江的古时通道,胡雪岩、胡宗宪等曾经从这条道上走出安徽,进入浙江,在浙江这片土地上生长,名扬天下。且主要的路段都在安徽境内,所以叫做徽杭古道。
户外行走,需要的是体力和强大的意志力。从永来村行走到蓝天凹,先行走一段平路,再进入羊肠小道。看见这条小道,我想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徽杭古道?茂密的林木和冗长的坡度,荒无人烟之感扑面而来,路与其它众多的古道相差无几。
岁月打磨而成的光滑青石板,静卧在路中央,沧桑曲直,蜿蜒不语。古道边是植被丰茂的高山,大山衬托了天空的壮阔,朦胧天空显露了大山的秀色与俊朗。山路上,有拿双登山杖的,单登山杖的;我徒手,不是勇敢,而是我胸前挂着挺沉的单反相机。
细雨无声,山林显得更为静寂。行至高处回望,远山黛影,峰峦隐现,徽杭古道在细雨薄雾朦胧中,弯弯山道上不时传来驴行者的嬉笑声,清亮而明朗。
略休息片刻,沿石阶而行,石径稍夷,仍盘旋陡壁间,瀑布飞流而下。古道寂寥无声,徽杭古道却似藏于深闺之中的秀美少女,在江南深山之中独处徘徊,为江南的富足默默付出。
不知不觉已到蓝天凹。蓝天凹海拔1050米,号称“江南西藏高原”,东为绵延的群山,南接华东第二峰、1787米的清凉峰。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体凹槽,两边山坡环绕,呈“凹”型,容易聚风。细雨中的蓝天凹,云雾不散,难识蓝天凹真面目,温度低且风很大,没敢作过多停留,继续前行。
走过蓝天凹,秀气开始逐渐退去,黄山之险峻逐渐展露。上雪堂、下雪堂、逍遥谷,走过这一段。在基建如此发达的今天,依旧没有像样的公路。可见前辈为了这三尺古道,当时付出了怎样的努力。虽没有万里长城的宏伟,少了京杭大运河的宏大,这婉转的山道,却也可以明显感觉到背后血汗的厚重。
一路上,民居寥寥,见到的村民并不见多。这条路上的居民多数搬出山外,因徽杭古道重新展示于世人面前,那些村落又逐渐有了人气。
来到下雪堂。这个名字吸引人,但没有想像中的想象中的那么古色古香,准确的说是一个客栈,幸好,我有思绪辽阔。农家小楼白色的墙壁上满是涂鸦,一串串电话号码和日期定让远去的徽商也应接不暇,我不知道,通过这些电话是否可以穿越联系到那些明清的商人和背夫。
古道上有众多的古村落、古关口、古石板路、古桥、古茶亭、古树等。这些众多的古字,深深安慰我。过下雪堂后,是一段平坦松软的土路,路边已经完全落叶的树枝在秋风中摇曳,象山路一样古老和沧桑。
说实话,行走在这山间小道,寂静到可以清晰地听着溪水的水流声,鸟儿的低鸣,也算是得到了一种洗礼,忘却生活中的各种琐事,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不去想太多,沐浴着大自然,一切都那么美好……
过蓝天凹,基本都是下坡,雨也渐行渐止,晚上的宿营地是黄茅培,这是个小村子,数十多间民舍散落在山坡一侧。古道穿村而过,绿树掩映,溪水蜿蜒而下,哗哗作响,很多村民们的房子都改成了客栈、饭店,虽是现代风格的民舍,但傍晚的村子依然炊烟袅袅,一派皖南田园风光。
山村仲秋的夜空寒星点点,山外来客打破黄茅培的寂静,又或许,是黄茅培本来就很热情,房东在家门前燃起篝火,汇聚了欢歌笑语,山村夜晚的凉意渐渐被跳跃的火焰融化。
在农家早餐后,随溪水、瀑布行走,向江南第一关进发。远方的山谷里云雾缭绕,那些缠绕在半山的云雾,像系在山腰间的一条条玉带,在山间游动,催动我的双腿前行。
古道上曾有8座路亭、茶亭,而今只有建于明代的施茶亭了,现在的施茶亭已经是卖茶亭了。亭子白灰相间,典型徽派建筑风格。从施茶亭到江南第一关都是台阶,这段路坡度比较陡,好在一路下坡,这一段的风景是最好的,是徽杭古道的精华。
古栈道在石崖上开凿,下临深渊,上悬危岩,远远地看,犹似仙人在山崖上狠抽一鞭留下的鞭痕。将军岩、姐妹石,一路上危崖不断。石上时有瀑布挂帘,又有雨燕筑巢,巢皆筑于石缝之中,当为奇妙一景。
关门由4根大石条横架天然岩石构成。门楣西刻“江南第一关”,东刻“徽杭锁钥同治二年里人建造邵道棠题”。这关隘对一山之隔的徽州与杭州来,既是一把闭关的锁头,又是一把开关的钥匙,当年徽商由此进进出出,山道上马帮,挑夫运载宣纸、徽墨、山货透迤不绝。站在江南第一关,让人沧桑在胸,豪气顿生。
关下的逍遥谷是徽杭古道主要河谷,山势险峻,奇石林立,将军石、风帆石、天镜、佛掌争相竞秀,移步换景,妙趣横生。谷水晶莹碧透,或晶明、或翠绿,变化多端,绚丽多彩。峡谷奇石丽水和古道雄关险要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天然山水画面。
沿溪谷小径而下,依山修建的拱形石亭,关脚岩口亭,书“径通江浙”魏体大字。
在亭前又见到了昨日遇见的一对母子,74岁的白发老婆婆在儿子的一路陪伴下,穿越了徽杭古道。看着老人家的背影,我仿若再次踏上了一条人声鼎沸的徽杭古道……
我看见一群群徽州的士子、商人以及沿途村庄求学取士的稚童纷纷通过古道前往都城考取功名,他们之中就有那些从这条古道走出的名人,都曾在中国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如宋代理学家朱熹、明代珠算大师程大位、清代“红顶商人”胡雪岩、近代铁路工程专家詹天佑、领导新文化运动的胡适……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背影,都消逝在历史的长河里,只剩这条古道记录着当年的故事。
回望那漫长、曲折、俊俏、落寂的古道,那里有一串长长的影子,是高山的剪影,是松树的林影,是白云掠过的阴影,是古徽商人艰难前行的背影。在我的意识之中,似乎还有一道背影,形成一种力量正驱动着我的血脉,让我的血液在血管之中奔腾不息,而这种力量就是敢于开拓,不折不饶、坚忍不拔,勇往直前的力量,我想驱动这种力量的背影定是那古道背影,它延伸千年。
我回头看了一眼起伏的莽莽古道。昨日,人在浙江;今日,已是安徽。走完这条山道,石板路上,我们的脚印与某一个前人的脚印重合。历史与现在,昨日与今日,岁月不停,流水不止,而我们留下脚印,等着某一个后人的覆盖。
纵观整个古道,它既有万夫莫开的险峻,亦有目不暇给的美景。不过相比这些走过路过的自然景观,那些发生在古道中的名人轶事,以及古道本身所承载着的历史厚度与浓度,显然比风景更值得详细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