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木在姜日免去世七年后的圣诞节，再次独自一人踏上了北海道的土地，从札幌坐电车到小樽，看在海上下的雪。

电车上大都是年轻的面孔，欢欢笑笑，哼着宫崎骏的动漫插曲。白木木听到后晃了神，陷入了回忆，回忆里的雪，回忆里的铁轨，回忆里的摩周湖，还有回忆里的姜日免。

愣神的时候，有个眼睛圆圆的女孩来搭讪，用日语说了句你好，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白木木抬头看着她，也回了句你好。女孩用日语说她是从中国来的，是一个摄影师，问能不能给白木木照张相。白木木一笑，用中文回答，好的。

女孩一愣，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给白木木拍了照后，在她身边坐下，问，"您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我是一个人。"

"您可真厉害，我以后到您这个年纪，也要一个人出来玩。您的老伴呢？他放心吗？"女孩打趣到。

"我的爱人吗？他在七年前去了另一个世界。他应该是不放心的吧，我刚刚还想起了他。"

女孩自觉失言"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的，孩子，你刚刚的问题，让我觉得他应该还在我身边，那个感觉很好。"

"您应该很思念他吧，您愿意跟我分享一下你们的故事吗？"

白木木以为，回想过去应当是疼痛的，奇妙的是，他们分开的锥心刺骨的那几年，在她的回忆里烟消云散，"我们曾经分开过，是在这里和好的。今天和那天一样美，像是从天而降的礼物。"

"我也觉得今天很美，刚刚在札幌时我遇到一个男孩子，看到他的时候我觉得我恋爱了。其实我觉得我这样不太好，但是我是还偷偷拍了他的照片，您要看吗？"女孩子开心的打开相机，又一顿"我是不是有点吵？"

"孩子，不用拘束，我也只是一个年纪有点大的小朋友。"白木木安慰女孩道。

女孩开心的把相机递给白木木"您看，就是他。"

照片里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左手扶着后颈，闭着眼睛，抬着头，雪花点点落下。"很好看啊，这照片让我想到了我跟他相遇的时候。你要看看我们在这里的照片吗？"

"好啊好啊。"

手机相册里有女儿帮她转过来的照片，是他们曾经的所有合照，还有他们互相拍的照片。白木木慢慢翻着，找到了28岁他们再次相遇重拾爱情的合照，递给了女孩。

照片和现在拍摄的相比，没有那么高的清晰度，照片里的男孩抱着女孩，还拿外套裹着，像是抱着全世界，生怕女孩逃跑的样子。女孩抬头看着男孩，眼角弯弯，笑得有点无奈，像是在看撒娇的巨型小朋友。"你们看起来很相配，应该很爱对方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嗯，我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了他，他比我大三岁却跟我同班，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大雨倾盆，他开车溅了我一身泥，哈，听起来不怎么美好吧。"

"哈哈哈，我本来以为是个浪漫的偶像剧，结果怎么是个搞笑剧。"电车在这时到站，女孩继续问"我能继续跟您一路吗？"

"好啊。"

女儿给白木木订的是跟以前很像的木屋，白木木问女孩愿不愿意跟她同住，女孩欣然答应。

木屋里有房主备好的食材，女孩坚持让白木木尝尝她的手艺，问了她的口味，给她做了改良版牛肉饭，还加了辣。味道尝起来，甚至同姜日免的有点像。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让她记不清楚味道，还是真的很像。

吃完饭，两个人点了个小火炉，坐在外面聊起了过往。

女孩好奇"怎么才能像你们一样在一起这么久呢？"

白木木想了想，"我们也经历过分手，那时候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离开可以轻易摧毁另一个人的整个王国。"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觉得你们现在的爱情发生是靠什么呢？我们那个时候总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但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都不是很重要，他是个我见了一次又一次依旧心动的人，是个让我愿意一次一次重新认识他的人，他从爱人变成我的家人，变成我的牵挂，变成我的习惯。我们还常常争吵，我喜欢吃辣，他不喜欢，一般吵个十分钟他就会妥协。我还会因为他总是分不清圆白菜和圆生菜生气。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会因为刘海被吹成了中分担心在他面前失了面子，时间久了之后我在他面前揪腿毛都可以毫无负担。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你想要的答案。"

"如果他是您的习惯，那他走后的这几年，您是怎么度过的呢？"

"其实我觉得他从未离开过我，他藏在花店的向日葵里，藏在马路上的红绿灯里，藏在床头暖黄色的灯光里，藏在今晚的月亮里，你看今晚月色多美啊。"白木木揪了揪盖在身上的毯子。

"嗯，真的很美啊，奶奶，我们进屋吧。"

"嗯，好。"白木木眯了下眼睛，又看了一眼月亮。

回到房间，两个人洗漱休息，长夜无梦，只有月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