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和好友雅雯去梅里雪山徒步,大山深处的雨崩村有如世外桃源,静寂而神圣,雪山下的溪水每日推动着转经筒片刻不停。每每经过,除了感恩岁月静好,上天尚赋予我充沛体力来到这如天堂般的圣地,别无所求。我们每天以十几公里计用脚步丈量高原大地,看似苦差,但内心充盈的是澄澈的宁静与欢喜。常常走着走着累了,不自而然地会去找块干净地方坐下,有时又恨不得有个椅子随身相随。相形见绌的是,当地人走到哪里都能安心坐下,无论是山石满布的土地还是翠色欲滴的草地。
那次徒步结束后,有一次和学习工业设计的侄子聊起此事。他说,在我们所谓的文明人概念里,坐和椅子是紧密相连的。可其实在藏人眼里,大自然本是干净的,处处都是他们的椅子,所以我们现代人的椅子概念对他们倒是没有意义了。侄子的一番话让我有如醍醐灌顶,是我硬生生地把自己和自然割裂了,所以哪怕在最原始的环境里,我已经忘了天地是我家,大地其实就是我的椅子。
时间快进到2020年,鼠年伊始,一场突如其来的肺疫,让偌大的一个国家瞬间停摆。正是印证了仓央嘉措那句话,“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电视、报纸、网络,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当下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卫生、消毒,成为我们人生头等大事。病毒无处不在,我们的口鼻,我们的双手,都成了病毒接触的来源,口罩、手套,彷佛我们只有成为装在套子里的人方能安心生活在这世上。
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现在追究都于事无补,但我相信这场庚子之交的瘟疫总会过去,我们的文明还将续写。但始终让我不能释怀的是,假如现代文明最终的走向就是让我们与自己渐行渐远,这样的文明究竟还有发展下去的意义吗?
正在我枯坐苦思之时,好友雅雯提醒了我那次梅里之行的一个故事。记得那天我俩走在雨崩村的一个原始森林里,偶遇的一个同行伙伴来自北京。他说他始终戒不掉吸烟的习惯,但走在这森林里,空气的鲜甜让他舍不得破坏,所以他当下戒烟。雅雯说,是森林唤醒了那个北京同伴最内在的状态,提醒了他我们不过都是宇宙一份子,唯有最自然地与万物相依相处,才能遇到最美好的自己,所以那时戒烟成为他最自然的决定。
一瞬间我恍然大悟,我那始终找寻不到的答案,应该就在我们随处安坐的自在里和为了森林戒烟的自觉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