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八）--养父为何为难养子
文/朱秋霞
启明家境贫寒，爹去世的早，老母前年也病死了。三十大多了无人上门说亲。有一天，媒人上门给他提了一门亲，十几里之外村里一个刚离婚的女人，只是已有几个月身孕，不要彩礼，还要尽快结婚，只要启明今后对肚子里的孩子好就行。启明乐不得，赶紧答应了，村里因为家穷打光棍的已经不少了，启明可不愿意加入光棍大军。找人帮忙收拾一下家，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家里除了两张木床，一个破桌子几条板凳和铁锅一口几双碗筷，再无别的家什了。隔天就把新媳妇接进门了。有媳妇和没媳妇就是不一样，启明媳妇很贤惠，把启明周身上下整日收拾的利利索索，家里家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启明在村里走路挺起了腰杆，尤其面对村里光棍嫉妒的眼神，启明心里简直有点骄傲。
过了几个月，媳妇生下一个男孩，启明很喜欢，给孩子起名大勇。村民对此事多有看法，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再怎么养也不亲。二年后，启明媳妇又给启明生了一个儿子，启明高兴得合不拢嘴，给二儿子起名小文，望子成龙，希望俩儿子文武双全。大勇性格文弱，自小不喜欢打打闹闹，长到六七岁就会刷锅刷碗，再大点就会做简单的饭菜，喂猪喂羊，做家务，启明和媳妇省了不少心。启明和媳妇从地里回家，懂事的大勇已经把饭菜做好，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相反小文从小就野，打架不要命，没少让父母操心。
大勇和小文都入学了，也许是大人之间偷偷说起过大勇的身世被孩子听到了，很快传遍全校，大家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大勇。几个坏孩子看见大勇就叫“带肚、带肚”，大勇躲着不理他们，几个孩子堵住路口不让大勇走，大勇就从田地里走。坏孩子捡起土坷垃砸向大勇。小学几年大勇都是在别人鄙夷的嘲笑中度过。虽然小文为哥哥出头打过几次厉害的架，终究抵不过日久天长对大勇心灵的伤害。渐渐地他孤僻了，不愿与人玩，也没人和他玩，放假在家就帮父母干活，并且学会了炒菜蒸馒头。村里的妇女起先还嘲笑启明夫妻把大勇当女孩子养，后来看大勇比女孩子还能干，又不给惹事，纷纷说虽不是亲生的，养这么个懂事的孩子也值了！
大勇上初中了，渐渐脱离村里的环境，性格有点改变，与同学也有说有笑，交往了几个要好的哥们，还喜欢上流行歌曲。每天骑着自行车和同学一起上下学，一起唱着《粉红色的回忆》，他的心情大好。初中三年大勇长成了一个俊朗的小伙子了。弟弟小文勉强进了初中，因打架斗殴初二被学校开除。启明把希望寄托在大勇身上，指望他能考上学也好扬眉吐气一回。大勇很争气，一下就考进了县一中。启明夫妻起早贪黑整日在地里忙活，小文渐渐懂事，琢磨着赚钱，赶集倒腾东西卖，全家攒钱供大勇上学。可惜，第一年大勇高考落榜了，启明咬牙让大勇再复习一年，结果第二年还是名落孙山。之后大勇死活不去复课了。他知道家里供他上学不容易，他也失去考大学的信心了。启明没办法，认了现实。大勇和父母在家种地，启明看两个儿子到了娶亲的年纪，还没有盖房，愁得五十多岁就白了头发。小文一贯仗义，给家里说不用管他，只管大勇就行了。拼了二年盖起一座院落，三间瓦房，一间厨房，四周院墙门楼，在农村算得上气派了。启明很快给大勇定了一门亲，转年结婚，把小两口分出去单过了。就剩下二儿子的事了，启明想想心里一阵轻松。启明完全忘了大勇不是亲生这桩事情了。从小养大操了无数的心受了无数的累，这份感情早就超越血脉了。大勇对启明也孝顺，懂得知恩。他也想不到因为一件事让他与启明只见的父子情谊恩断义绝。
事情起因是大勇的亲生父亲在外地混好了，回家来想认这个自出生就没见过面的儿子，托人捎口信，想见见大勇。大勇得信后五味杂陈，心想与父母商量一下再说，启明老两口态度一致，坚决不同意大勇去见亲生父亲。大勇也答应了不去。晚上媳妇不高兴，她支持大勇去认亲，说认亲又不是不要这边的父母了，现在日子这么穷，没准那边父亲还能帮衬一下，没有钱拿什么孝顺，往后孩子出生上学都需要钱，光从地里能弄够吃的就不错了。弟弟小文要盖房结婚，你拿什么帮衬？大勇左思右想，觉得媳妇说得有理，暂且不让父母知道，决定先认了再慢慢说服父母。
事情发展完全不像大勇设计的那样，大勇认亲父的事不胫而走，养父启明大为恼火，大骂大勇白眼狼，越骂越气，拿着抓钩把大勇的门楼扒掉一角。村民看热闹一般议论纷纷，都指责大勇不对，大勇娘也三天两头骂他，搞得大勇没法在村里呆了。索性带着媳妇投奔亲父去了，过年也没回家。有人说大勇媳妇生儿子了，那边父亲可喜欢了！还有人说大勇觉得对不起养父，想和媳妇抱着孩子回来，启明一家人都不让他回来，说看见就打断他的腿。
小文结婚时大勇没回来，后来启明查出癌症晚期，在家躺着等死，谁也没看见大勇回来看一看他。有人说大勇太混蛋，养父病成这样就不回来看看？还有人说，大勇不是不来，一直都想回来，启明不让他来，小文也扬言没有他这个哥哥，如若上门铁定挨揍。启明直到最后闭眼坚持不见大勇一面，也许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大勇，让大勇愧疚一辈子吧？
作者简介：朱秋霞，山东单县人，爱好写作多年，系列随笔《故乡记忆》、《岁月留痕》、《乡村故事》及中篇小说《打工者》等，风格写实，记录过去，让微小人物在岁月流年里留下一点印迹，以文字形式保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