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回滨州的车程有7个多小时,这一段的旅程是我最惬意的时光。无论是白昼还是夜晚,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书,摊开在桌上,看着列车外的风景,麦田、大桥或是繁星,书本上的文字在脑海里行走着,这是一段极其奢侈的享受。
遇见“瓦尔登湖”是我的一段浪漫经历。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的一家图书店,当“瓦尔登湖”四个字出现在我的眼前,当“心灵永恒的栖息地”浮现在我的眼帘,这一刻,我着迷了。在文艺青年面前,心灵,恐怕是最有杀伤力的吧!每一个文艺青年,心里都有一座精神城堡,那里藏着他所向往的宝物。永恒,也是如此,繁华世界,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禁得起永恒的考验呢?瓦尔登湖,这样的一潭水,没有让我失望,干涸的城市生活中,它像是一叶绿洲,给了我滋润,给了我向往。
瓦尔登湖是一片未开化的土地,尽管旁边有火车飞过,似乎没有打破这块处女地的宁静,所以梭罗选择在这里一住就住了近三年。梭罗并没有将先进的科技成果带到这里,从所住的房屋到日用的饮食,梭罗为自己创造了一种自然而又闲适的生活。从黎明到黄昏,从建造到耕种,烧烤着从湖里面打上来的野味,与穿过树林透下来的斑驳的阳光亲吻,这是何等惬意的一件事。尤其是对于诗人,这样的生活更像是一场极其浪漫的恋爱。如同“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远离了城市的嘈杂与喧嚣,摒弃了商人和政治家的智慧,单纯地与山禽为邻,与自然对话,梭罗在瓦尔登湖畔思考了很多,在这里他发现了生活的本质。
我尝试去想,我的瓦尔登湖在哪里?在北京,一个经济活动与日俱上的城市,一个让年轻人不甘平庸而日夜奋斗的城市,一个金钱与地位交觥的城市,人们忙碌着对这个世界的追求,无暇去想何处去安放疲惫的心灵,尽管他们此时此刻也在承受着孤单与落寞。人们往往会这样想,物质生活上的不满足催促我们去努力赚取物质,物质满足之后我们就会追求精神上的满足。但事实上,我们永远不会觉得自己的物质生活是满足的,我们永远不会满足,与此同时,我们的精神世界同样也是空虚的。相反,精神世界的满足会催生人们对物质的满足。看惯了城市的忙碌与繁华,我宁愿在夜晚的跑道上瞎想,对着霓虹灯,对着夜空中稀疏的星星,我的瓦尔登湖在哪里?
有时候,思维会活跃到童年,怀念童年时的乡村。童年时代是一个物质贫乏的时代,但是生活的乐趣却不贫乏。我们不用担心明日的饮食,我们不必担忧未来的事情,我们不必绞尽脑汁地去想如何去赚取更多的钱,我们只管思考如何让游戏变得更happy。童贞的年代里,人与人的关系更简单,人与人的感情更纯粹。不愉快的事情,“悲恸地”大哭一场就会解决,然后记忆归零,那个时候,我们从来不以为对方是多麽地品德高尚。那时候的村庄就像是瓦尔登湖,里面的人儿如同湖里的水那样清澈。
记得在威海工作的时候,我常常去海边,尽管在海边游玩的人很多,但你总能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脱下鞋子,挽起裤腿,向海的中心逼近。这时候,大海也有回应,他有他桀骜不驯的性格,他不断地拍打着你,与你嬉戏。工作上的疲惫,心情上的芥蒂,此时此刻都已经被他所包容。在北京,业余时间也会同几个好友爬爬周围的小山,似乎想寻求一块幽静的场所,能够让心灵在此得以栖息,但我终究是失败了,商业化的装饰,让我看不到大自然的本来模样,山石上密密麻麻记录的所谓的“文化”,让人感觉如此地虚假和生硬,给人平添了一份不愉快。
渐渐地,我爱上了夕阳。日薄西山的时分,她用她的余光染红了西边的整个天空,这是人类所不能制造的美丽,她也不容任何一个商业家去开发,她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气象万千的云雾在夕阳的柔光下显得格外的壮观,夕阳下,无论是喧闹的清华大学还是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都显得格外的平静与渺小。夕阳霞晕是造物主给城市的最后的一份礼物,只是匆忙的人啊,往往忽视了这份恩典。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似乎能够感受到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生活的境况,我似乎也能感知到他在此期间所领悟到的生活的真谛,我更明白他所说的用语言无法描绘的瓦尔登湖。是的,在自己所喜爱的事物面前,我们的词汇总是匮乏的,意境之美是难以描述的,多一分太妖,少一分嫌俗。随着城市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往纯自然的东西,当自然被步步紧逼到只剩到零星半点的时候,人们才开始追悔莫及,因为,自然是不可以被制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