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过《我不是药神》那部电影，可能知道印度是一个仿制药的制造大国。但在医疗领域，印度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疫苗大国。全球产能最大的疫苗公司就在印度。
《彭博商业周刊》的8月刊采访了这家印度疫苗公司的CEO。如果你关注疫苗的进展，那么这是一家你不得不知的企业，它的名字叫Serum Institute。Serum是血清的意思。
这家企业的产能有多大呢？一年可以生产20亿支疫苗。这是什么概念呢？全球第二大的疫苗生产商，法国的赛诺菲，产能只有它的一半左右。
那么他们的产能，有多少能用于生产新冠疫苗呢？
你可能也知道，现在全球在研发疫苗的有好几个团队，其中进展最快的是牛津大学和药企阿斯利康研发的腺病毒载体疫苗。阿斯利康跟Serum Institute达成了协议：如果疫苗研发进展顺利，Serum Institute要在接下来的一年之内生产10亿支疫苗，并且其中4亿支要在2020年年底生产完成。
当然，这个时间线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为我们还不知道具体哪家的疫苗会最先研发出来。另外，能有多少人从中受益也是不确定的，毕竟一个疫苗可能要打好几针，10亿支疫苗，如果每个人要打两针，就意味着Serum的产能一年能服务5亿人。
如果Serum Institute生产疫苗，会有一个比较大的优势，就是便宜。据Serum的CEO介绍，其中有1亿支疫苗要专门预留出来给低收入国家，这部分疫苗的价格，3美元一支封顶。对于其他的、给非低收入国家供应的疫苗，CEO预计，收费大约在一支13美元上下，他认为不会超出这个数字太多。
这个价格什么概念呢？其他疫苗研发企业的预估价格，陆陆续续出来了一些，我目前看到的数字从20到40美元不等。
那你可能会好奇了，印度为什么在疫苗制造上，这么有竞争力呢？
《彭博商业周刊》这篇文章分析说，在过去20年里，大型的药企都不爱投资疫苗生产。因为疫苗的研发过程非常昂贵，而且风险也很高。有时候即便研发成功了，疫情也过去了，研发投入就打了水漂。这些年，很多大药企都把精力放在癌症疗法、生物制药上，相比之下，疫苗是一个又苦又不赚钱的生意。
麦肯锡在2019年发过一个报告，报告里的数据显示，全球4大疫苗巨头的产能，在近些年基本上没有增长。即便仍然做疫苗，这些企业也更倾向于做那些复杂度高的、价格昂贵的疫苗。
但是，疫苗的需求并不是没有，而且在发展中国家，需求还格外大。谁来满足这部分需求呢？就是印度的厂商了。现在，整个印度贡献了全球60%的疫苗产能，其中Serum是全印度最大、也是全世界最大的一家生产商。
Serum这家企业的历史非常有趣。Serum是个家族企业，最早的资金来自于现任CEO的祖父，当时这个企业是做什么业务的呢？你肯定想不到，他们是全印度最成功的赛马养殖商，而赛马是当时英属印度的贵族着迷的活动。
那一家赛马养殖商，又怎么做起了疫苗生意呢？因为到了CEO父亲那一代，印度独立了，这时候再做贵族生意就不太稳妥了。他们家人就开始琢磨，能做点什么服务于平民的事情。这时候他们意识到，Serum有潜力做药品。
为什么呢？印度有两类药品，都是刚需。一个是人被蛇咬的时候，需要打的抗蛇毒血清，另一种是破伤风针。这两种药物的生产方式，都是通过给马注射少量的毒液或者病菌，在马的体内形成抗体血清。这也是疫苗制造最传统的一种方式。
当时，Serum家族一直在把退役的赛马卖给印度政府，由政府完成疫苗生产。后来，家族企业的负责人琢磨，与其让利给政府，只做一个最底端的供应商，不如自己来做这件事。所以1966年，Serum Institute成立了，很快就开始生产疫苗。
当时印度政府的疫苗生产都是在一些老旧实验室里完成的，效率低，成本高，而Serum Institute采取了更好的管理模式，竞争优势很快显现出来。
而且赶巧了，他们还赶上了一波疫苗浪潮，就是1971年的时候，麻腮风疫苗被研发出来，有很大的需求。同一时期，国际上还开始了一场消灭天花和脊髓灰质炎的运动。Serum Institute就借着这股势头，开始投入疫苗的规模化生产。等现任CEO接手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向35个国家出口疫苗了。
不过，这还只是起步。Serum现任CEO叫Adar Poonawalla，是个“80后”，在英国接受了现代化教育。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对于家族业务有更宏大的愿景。
我觉得从这个人的办公室，你就能感受到他的野心，他的办公室是一架空客A320客机——对，你没有听错，办公室是一个180座的飞机，改装之后有10个会议室，还有一个五星级酒店水平的豪华卧室。
在这位CEO的管理下，Serum以每年6个新国家的速度拓展业务，到今天给140个国家供应疫苗。他们做的是薄利多销的生意，一支脑膜炎疫苗，64美分，几块钱人民币。据《彭博商业周刊》报道，Serum Institute的年收入大概在7.8亿美元。很可惜，这家企业不是上市公司，没法买他们的股票。
前面我们说了，其他做疫苗的大型药企，这些年都没怎么扩充产能，尤其是便宜的疫苗做得越来越少。但Serum Institute却逆风而行，从2011年开始他们就不断地在扩大产能。而新的设备往往一投入，就全部被占满了。在过去4年之内，他们把产能从10亿支／年扩大到了20亿支／年，现在是全速在跑。
他们的行动非常快，3月份世卫组织宣布新冠肺炎是一场大流行，CEO Adar立马就开始筹建新的设施，这些新的设施将会在3年之内再把公司的产能扩大10亿，当然，代价也很高，4亿美元的投入。
这些产能将会怎么分配呢？印度自己的需求肯定是很大的。你想，印度城市的人口密度高，又有很多城市贫民窟，所以印度很难通过社交隔离的方式管控疫情。印度政府压力很大，因此他们要推动疫苗的生产研发。据Serum Institute的CEO介绍，他们预计把一半产能留给印度，剩余的产能要在全球分配。
那你可能会好奇了，这么大的投入，而且一计划就是3年，那我们当然是希望，3年之后新冠疫情已经被控制住了。那到时候疫苗没有那么大的需求了，Serum这家企业不就白投入这么大产能了么？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这就要说到一个值得我们长期关注的趋势了。《彭博商业周刊》这篇文章说到这样一点，说现在一些流行病学家有一个担忧，就是人类已经进入了一个危险的、新的流行病纪元。在过去20年之间，人类社会已经有6次比较严重的病毒暴发，比如SARS，比如埃博拉病毒，这些病毒的传播和暴发的频率打破了过去的记录。
这背后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一个是因为人类活动在不断侵蚀生态边界，这让人类社会有更多跟动物病毒“亲密接触”的机会。另一个原因是，全球的运输网络越来越发达，所以病毒的传播格外容易。这两个原因都让人类当中暴发大规模流行的病概率提高了。
对于Serum这样的企业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们的产能，其实不仅仅服务于当前的新冠疫情，也是为了未来可能出现的其他流行性疾病做储备，而我们也需要这样的储备，因为我们要打的不是一场歼灭战，而是持久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