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中元。
依稀记得一次儿时夏日,可能是逢鬼节,正是那“破四旧”的年代,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小脚的奶奶在晚上,悄悄的叫着睡眼惺忪的我拿着一小卷她铰好的旧纸,在离家不远的花园里念念叨叨的说要谁好好保佑我们,你要好好过活,现在不兴烧纸一类的话,说给谁听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两三张纸很快没了光亮,我打着哈欠回去睡了。
现在回想,当时在部队大院里敢如此行事的也就是我奶奶了。
那个年代无人敢搞“四旧”,奶奶是老革命,无人怀疑她,我也从未上心此事,中元节,也是老爸仙逝,才在姊妹的提醒下关注的。
老爸寿年九十有四。二零二二年底,因为新冠,反复发烧,一个人在医院里,睡梦中乘鹤升天仙化。
老爸是名副其实的寿终正寝。
按常规说来,这是喜丧。
从老爸当时不小心摔倒住院到仙逝,住院五年来,子女也是尽过了多年孝道,每个子女都在床前喂饭喂水,擦屎接尿,洗衣打扫,陪睡值班。按说是功德圆满,可以无憾平静下来了。
但是,老爸过世两年了,每每回忆起当时我在珠海金湾机场候机大厅,等待着飞机起飞的时候,当时的心情却无缘由的特别沉重低落。
我有力不从心的愧疚和遗憾啊!
就是老爸生前心心念念的“回家”,我无力办到。
今年我恰在西安侍奉老妈,又逢中元,心中的痛感遗憾又扯的心里挺难过。
记得老爸刚刚因摔倒住院,我们围侍床边,他在受到巨大惊吓的同时,唯一能够清晰表达的意思就是:送我回家!
老爸当时看到我这个 闻信放下看外孙的“大事儿”,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的大闺女,恐怕是想到自己是时日无多,意想回家寿终正寝吧!
后来老爸病情慢慢好转,每逢看到我随侍床前,说的最多的要求就是“回家”。
以后的几年,老爸渐渐地不提“回家”了。同时,也是糊涂的时候更多了,话也更少了。
老爸回家,我一个短暂随侍床前的外嫁闺女是做不了主的。
每每想起老爸只能孤寂一人在医院里飞升仙界。弥留之际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倒是愿意他当时狠狠的骂我们不孝。
新冠病毒肆虐的医院,严格消毒,隔离,不让家属陪护,不让探望,只有我年过六十的三妹在他病重期间床前伺候了几天,还是被查房的医生护士撵了出来。反复叮嘱长陪护工尽心照顾,含泪回家。
今天清晨,睁眼清醒的一瞬,就是想到老爸的“回家”!猛然想起,又将中元。
不由得感谢古人留下的中元节。有了这个节日,能给自己思念的亲人烧纸钱,说说话,虽不能相见,但仍可以托哀思,诉诉衷肠。
有时候思量,给亲人留下遗憾,也是一种不舍,是一种别样的哀思。
如此中元,直说遗憾,也是对老爸思念。
若真有鬼神在,以老爸大度,来生可愿再做父女?
一定会尽我最大心力,让彼此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