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长大成人,所有扶着你的手都会慢慢离开,你得自己走过无数的坎坷,你觉得自己的命运悬在刀尖上,每时每刻都不能松懈——但你可知道,这已经是世上最大的幸运了
李妍不会藏话,心里想什么,脸上能一目了然,周翡将碎遮往腰间一挂,双手抱在胸前,笑道:“这有什么,我刚下山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想,没人带路就找不着北。李婆婆比我还离谱,他办的那些破事我就不提了。”
李妍闷闷地说道:“那后来你怎么找着北了呢?”
周翡顿了一下,目光在李妍脸上定定地落了片刻,随后说道:“因为给我带过路的人都不在身边了。”
王老夫人、晨飞师兄、马吉利……还有谢允。
。众多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因果好似细线,被最废物的手艺人祸害过,织成了一团乱麻,周翡连个线头都找不着,只觉得人人都在自作聪明,人人都被网在其中,就好像这永远也过不去的未央长夜一样,一眼望穿了,依然看不见头。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触碰到了所谓的“冥冥中自有天意”。
为什么偏偏是她亲手劈了涅槃蛊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杀了涅槃蛊之后,才得以进入齐门禁地,找到吕国师的遗书呢?
这世上是否有个不可忤逆的造化,义无反顾地往那个业已注定的结果狂奔而去,任凭凡人怎么挣扎,都终归无计可施呢?
她难道也要像吕润一样,做个不看不听不闻不动的懦夫,匍匐在臆想中的“天命”之下吗?
“你站在这里,觉得穹庐宇内,四方旷野,无处不可去,可是一旦迈开腿,却又总觉得路越来越窄。”赵渊沉声道,“你被架上高台,被推着、逼着往前走,路途又泥泞又不见天日,但是你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头。每每午夜梦回,都恨不能睁眼回到初临人世时,干干净净,坦坦荡荡,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谢允一言不发。
“可是回不去了,这御座龙辇就是蛊。”赵渊轻轻地握了一下谢允的肩膀,感觉那透骨青的寒意突破厚实的衣料,小刀似的穿入他掌心,“那会儿,我外有强敌,内无帮手,在朝中四面楚歌,只有你在小叔身边,能听我抱怨几句对外人说不得的闲话。这些年……不管你信不信,小叔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天下奇珍,但有需要,不拘什么,尽管叫他们去寻,皇叔欠你的。”
生在凡尘里,其实各自魇在自己的魔障里,谁也拉不动谁,一如谢允是周翡的魔障,大药谷是应何从的魔障,他们两个走火入魔的人,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一个衣冠不整的死人,好像这样鸡同鸭讲地拼尽全力了,磐石便能转移似的。
然而……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这是《牡丹亭》中有名的句子。
生命的运转,会在记忆里稍微打个盹,但随时会醒来
这个糊涂祖母杀人狂,即使让读者心里再膈应再反感,她却是一个放大倍数刚刚好的人物形象,让人恰好看清祖父母们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老了。人一老,最明显的外在表现是他们对外在的人事失去了敏锐。老人最大的福利,就是再没有与庞大的大世界和逼仄的小世界搏斗的义务。所谓“天伦之乐”,不过是人生在尾声中终于得空喘息。然而,正是因为不必搏斗,他们不仅荒了武功,锈了兵器,对外界刺激的被动反应都变得迟钝。
一个清明的世界并不是不好,只是太过无聊。长大之后,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寂寞得多。朋友不多,知己更少。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无人陪伴,只有自己形影相吊,深夜拥被。身处一个纤尘不染的世界,烁亮的四壁全部反光出自己的脸来。这时,才后悔如果当时保留祖母那个烟雾缭绕的世界就好了,至少自己有所逃遁,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与自己穷凶极恶地对视。
#电影分享#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再繁华再喧闹,我都只是一个人仿佛置身孤岛,这时我那么孤独但却没有一座安放它的城市。这个城市越来越鄙弃孤独,它不允许你孤独它不给你时间孤独,它让你觉得孤独是可耻的,它要让你融入外面喧嚣的海洋恋爱的洪流,它要你和别人一样,上岸,走同一条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
——《海上钢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