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看报的人确实太少了。”李俊伟蹲在湖边抽着闷烟，水怪新闻上报一个星期后，龙洞湖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一个鬼影都没见着。“妈的，不会真的要完蛋了吧？”刘永明对计划的意外忿忿不平。“天无绝人之路。”李俊伟把烟一掐。“执行B计划。”

      在小区里搞营销这个方法汪小依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龙洞湖周末免费游还另送一床棉被加一桶菜油，这种倒贴钱的推销方式让她感觉自己跟平日里新闻上播报的那种骗子公司没什么区别了，毕竟她还是旅游专业毕业的大学生，面子上总是有些挂不住。

       但是既然选择了“服从领导安排”，那么首先她就不能“质疑领导安排”，而且两位“领导”身体力行，和她一起卖力推销，面子上还是可以豁出去的。

       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小区的大爷大妈战斗力不容小觑，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准备的一百床棉被和一百桶菜油就被席卷一空，一群没抢着馅饼儿的大爷大妈们在现场十分懊恼。“没有抢到东西的大爷大妈们，咱们不要急，这个周末，只要你们来参加咱们春风旅行社关爱老年人公益活动，一样可以拿到免费的礼品！”李俊伟站在桌子上宣布了这一圣人般的决定。

       “我们在这儿排队了一天，什么都没拿到！周末还想叫我们去排队！你以为我们傻啊？”一个大妈叉着腰，质疑着桌子上的圣人。“今天是我们的不对，因为我没有想到大家会这么热情参与，周末的活动我给大家保证，到场的每一个人绝对不会空手而归！”李俊伟赶紧补充。

        “这还差不多。”大妈满意的点点头，掌声这才响了起来。“说到占便宜，姜还是老的辣。”刘永明咬牙切齿，毕竟这笔礼品费是他最后的私房钱。

      “旺财号”是李俊伟取的名字，这艘船是他几经周折从一家快要倒闭的旅行社那儿淘过来的，老板本来是想作为废铜烂铁卖给垃圾场的，李俊伟好说歹说花了两万块让老板又从垃圾场将船拉了回来，老板当时很不解：“年轻人，这前面明白着是墙，为啥你还要去撞呢？”“我头硬。”李俊伟笑呵呵地一脚踏上游船。

      老板笑了笑，只当对面是个有钱的傻子。可墙毕竟是墙，李俊伟头再硬还是得头破血流。至于为什么要给一艘船取一条狗的名字，李俊伟的解释是，“百度上说这样比较吉利。”

       大爷大妈们如约而至，“旺财号”上载满了游客，在龙洞湖中航行，周边的风景大爷大妈们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打盹的打盹，玩手机的玩手机，汪小依背诵着毫无意义的解说词，一船人的最终目的只是活动结束后的棉被和菜油。

       站在船头的一位大爷打着哈欠，突然他注意到到远处的湖面有些异常，水面下，一大团黑影正朝游船的方向靠近，大爷一个激灵困意瞬间没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看错，黑影越来越近，大爷拉了拉旁边坐着的朋友，朋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黑影呈椭圆形，跟一辆轿车差不多大，“水怪！快看，有水怪！”大爷惊呼起来，一船死气沉沉的游客瞬间就炸开了锅，大爷大妈们纷纷涌向船头，汪小依想要招呼大家注意安全，却根本无法阻挡大家的好奇心。

       黑影从游船下方穿了过去，大爷大妈们抓住这个机会，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尖叫声和笑声此起彼伏，一些胆小的大妈们生怕黑影将船撞翻，而那些胆大的大爷们则在嘲笑大妈们的窘态，直到黑影朝远方游去，喧闹的人群才消停下来。只有汪小依淡定的经历着这一切，因为她知道，这是他们的B计划。

       虽然长相不好、学习不好、运气不好，但是李俊伟唯一有一个好，那就是水性很好。当他推着他和刘永明花了一个礼拜打造的水怪装置，游过游船时，他已经憋了快五分钟的气了，这段时间足够淹死一个普通人了，可对于李俊伟来说，这才到他极限的一半。

        从小就在龙洞湖边长大的他，游泳这种技能仿佛生来就会，他们一群人小时候最爱攀比的就是憋气时间，为了让同龄人刮目相看，每天清晨学校的跑道上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父亲老李一度以为李俊伟想当长跑运动员。

       李俊伟游到了计划中的终点处，一出芦苇丛中，他将水怪装置拖上岸，这是用不锈钢架子外加人造皮革打造的一幅水怪空壳，做得有模有样，远看很难辨出真假。在岸边接应他的刘永明赶紧给他递上一根烟:“伟哥，怎么样？”

      就算在水中，李俊伟也能听见游船上大爷大妈们传来的尖叫声，李俊伟望着远处的游船，笑了。“这事儿，成了。”

      老天终于顺了他俩的一次意。

      龙洞湖有水怪的传闻不胫而走，微信上、微博上、快手上全是大爷大妈们拍摄的水怪视频，果然新媒体的传播效率是碾压一切旧媒体的。当地电视台借势而上，采访了一个又一个的目击当事人，大爷大妈们言之凿凿的描述，让这段传闻显得更加真实，一夜之间，这个城市的人仿佛都知道了龙洞湖有水怪。

       作为龙洞湖唯一一家旅行社，李俊伟他们的生意自然好到爆炸，每天光是从外地赶来看热闹的人就已经将他们的门面堵得水泄不通，一艘游船根本不够用。李俊伟将那张上报的水怪照片洗成了一张两米宽的招牌，挂在春风旅行社门口供游客们合影，甚至还开启了“水怪旅游专线”，只找水怪不看风景，汪小依自然也成了旅行社的元老，这位刚毕业的大学生手里居然管着二十个导游。

       但是这生意哪里能让李俊伟他们吃独食，政府大力开发龙洞湖旅游，推出相关政策扶持旅游企业，这让龙洞湖边的旅行社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面对同行的竞争，两人倒也显得大方，毕竟整个旅游业发展得好他们才能好，赵记者那句话李俊伟至今也还记得“这事儿成了，就当为家乡的旅游事业做做贡献。”

        不到四个月，两人欠下的债务就一并还清，李俊伟还用余钱买了一辆路虎。春风旅行社已经成为了沁江市最大的旅游公司，刘永明为此安排了庆功宴，就在两人第一次想出水怪点子的湖边，那片地现如今已被政府规划成了龙洞湖度假村，湖边的这场宴席让李俊伟和刘永明十分有成就感，面对着百来十号员工，刘永明举着香槟，高兴地说着祝酒词，恍惚中，自己好像成了在机场看到的那个成功学企业家，不，是有钱人。

        而不远的湖水中央，枯枝败叶的水面之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岸边欢乐的人群。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