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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延香，情丝长，梦境现幻象。”
——《古语：红延香》
1
沈琛连续赶路几日，觉得有些疲惫。到达京城时便想找家客栈休息片刻，奈何身上的盘缠所剩无几。
沈琛不禁苦笑，没有顾言在身边，荷包再也没有膨胀起来过，反而更加瘪下去了。过不了多久，他只能拿着破碗和竹竿坐在城门外和丐帮兄弟们打交道了。
在掌柜拒绝沈琛几次房间降价的要求之后，他不得不灰溜溜走出了客栈，正走到巷口时看见一堆人正围着墙上的告示说些什么。
沈琛并不是喜好八卦之人，但听到人们口中不断冒出的“黄金五百两”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打算挤进人群去看一看墙上的告示。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赚点盘缠，寻顾言。
“大伙儿让一让，让一让，谢谢各位……”沈琛不好意思地往人群里挤进去。
墙上告示写着：“长公主年老体弱，时日无多。广招天下能人替其了却心愿，有能者揭下此榜，若能完成此事，赏黄金五百两。”
“诶，你听说了没？这长公主啊，此生未嫁。”
“此话当真？编造谣言可是杀头之罪！”
“绝无假话，听说长公主年少时遇到过真命天子，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在一起，现在时日无多，是想再见那人一面……”人们压低声音说着这皇宫密事，刚好沈琛站在那人旁边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琛看着告示若有所思，下一秒，他当着一群人的面“唰”地一声揭下了告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瞬间唏嘘声一片，见到有官兵前来，纷纷让开了道。
“这位公子，请。”
沈琛拿着告示向官兵行礼之后，便跟着他们朝着远处的红墙高楼走去。
2
沈琛是在申时被带入长公主府内的。
长公主府内种满了兰草，正值夏日，兰花盛开，满园漂浮着兰花的清淡香味。
掌事姑姑将沈琛安排到了侧殿，让其稍等片刻，长公主要梳洗之后再召见他。沈琛看着屋外摇曳的兰草，不禁想到，长公主这般梳洗，应是想用自己最好的样子和那人见上一面。
这点倒是和他的阿言很像，女子要见情人之前总是要打扮一番的。
沈琛望着园内的兰草不知等了多久，窗外的夕阳也已经落下，夜幕慢慢爬上了天空。
“长公主召见，公子这边请。”掌事姑姑站在门外朝沈琛行礼。
“还劳烦姑姑带路。”
沈琛跟着掌事姑姑穿过院子走过亭台楼阁，最后停在了正殿前。
“公子请进。”
沈琛走近殿内，朝坐在殿中的长公主行礼。“草民叩见长公主。”
“还请入座。”沈琛这才站起身来入座，他轻微抬眼看了看殿中的长公主，她已无法端坐，只能背靠座椅。她已头发花白，用一根木簪子将头发盘绾起来，即使没有精致的妆容，也显得气质不凡。
“你揭下了榜单，可是有办法替吾了却心愿？”
“回长公主，草民先知心愿，听事端，再了却心愿。”
长公主朝大门外望去，喃喃道：“这心愿嘛，就是想再见他一面……四十年前……”
3
长顺九年，先帝驾崩。二皇子带兵与三皇子相争帝位，二皇子善用计谋，登上帝位。后封三皇子为晋王，其胞姐为雅安长公主……
新帝以晋王在此战中眼受重疾，不宜上朝为由，将其安置到京城皇家别院内静养。
“这哪是静养！分明是监视囚禁！阿弟为何眼疾皇帝怕是比谁都清楚！”赵胧瑶从侍女处听到了今日皇帝下达在晋王府的圣旨，“啪”地一声打碎了茶杯。
“长公主息怒，这些话还是别让外人听去的好。”
“呵，去皇家别院，我要见阿弟！”
皇家别院，晋王坐在池塘边的亭子内，他双眼瞳孔透出青蓝色，手里轻捏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胧瑶远远便看见晋王独自一人坐在亭子内的萧条背影，她不禁红了眼眶。
周旁的侍女纷纷朝赵胧瑶行礼，赵胧瑶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阿姊，你来了。”晋王平静的声音响起，赵胧瑶瞬间眼泪汪汪，怕晋王担忧只能强颜欢笑。
“阿姊今日无事，便想着过来看看你。”赵胧瑶坐下，看着晋王捏着空空的茶杯，抬手为其斟茶水。
“也就阿姊还挂念着我了。”晋王低着头苦笑道。
“阿姊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到时候什么王权富贵皆与我们无关，去过逍遥快活的生活好不好？”
“可是阿姊，今日我偷偷找了一位太医把脉，他说我这是中了毒，先发眼疾，最后染至全身，中毒而亡。”
赵胧瑶看着晋王失神的双眼，一时之间哽咽不知说些什么。她上前抱着晋王，没忍住哭出声道：“还有多长时间？”
“为期……半年。”
“阿姊一定救你，阿姊无论如何都要救你！”
当晚长公主府后门，一个身着黑帽长袍的人入了门。侍女带其进了正殿，长公主坐殿中斟茶。
“何事劳烦丞相亲驾我府？”
此人揭下黑帽褪下长袍，朝赵胧瑶叩拜。“老臣今夜叨扰长公主，是想和长公主做一笔交易。”
“丞相，你明知我最讨厌参与朝政，何来交易之说？”
“长公主且听老臣说来。新帝登基，试图铲除老臣在朝中的地位。若老臣助晋王登基，望晋王能够重用老臣，稳固老臣在朝中地位……”
“晋王眼疾，拿什么登基？”
“难道长公主不想救治晋王的眼疾吗？应该说是解毒才对，那新帝如此歹毒，登基便对晋王下毒，为的就是将其折磨致死。”
“你说什么？如何救得晋王？”
“湘西邬苗寨。”
4
从赵胧瑶踏出京城的那一刻起，一路上被黑衣人穷追不舍，试图将她置于死地。她深知这都是皇帝暗中操作，表面上将她和晋王封号赐别院，好让百姓以为他是多么大度开明的君主，实际上她和晋王无权无势，随时可能被暗杀。
刚到湘西，赵胧瑶带的人马已死伤一半。穿过一片竹林时，一群黑衣人驰竹而下，将赵胧瑶一行人紧紧包围。
瞬时刀剑声一片，黑衣人占了上风，赵胧瑶被一人从后背刺中一剑。众护卫连忙拖住黑衣人，给赵胧瑶逃跑的机会。
赵胧瑶忍着疼痛快步向竹林深处跑去，耳边传来竹林沙沙的声音。她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就有一个黑衣人紧跟其后，所以她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赵胧瑶只觉这片竹林越来越深，她的意识也越发模糊，后背的衣裳已被浸出的鲜血染红。她倒下的那一刻，眼泪划过脸庞。她怕就这样死了，阿弟怎么办。
赵胧瑶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趴在床上，后背是撕裂般的疼痛。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一个少年坐在窗边拿着竹叶吹着不知名的曲子。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刺得赵胧瑶睁不开眼。
“你醒了？”少年从窗边走来，弯腰伸手试图轻触赵胧瑶额头。赵胧瑶见状连忙往后缩，却忘了背上的伤口，不由得皱眉冷哼一声。
“你别害怕，我叫邬一，你后背的伤还得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好起来。”赵胧瑶这才认认真真地看着少年。高绾着的马尾用蓝色丝带缠绕，颈间戴着银色项圈，身上的衣裳虽是一样的蓝色，但带有精致的绣花。
少年的眉眼弯弯，赵胧瑶不经意间觉得脸红心跳，连忙将脸埋进枕头里。邬一愣住，还以为赵胧瑶被自己吓住了。
过了许久，赵胧瑶抬起头来看着邬一。“我叫赵胧瑶。”
“你的名字真好听。”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我每日出来采草药，正午回家太过遥远，便在此处建了这间小木屋，午间在此处休息，傍晚才归家。你可在此处住下调养身体，不必拘束。”邬一拿着帕子将小灶台上煨着的药端下来，倒进瓷碗里，小心翼翼捧着碗，蹲在赵胧瑶床前。
邬一用勺子舀着药，吹了两下小心翼翼送到赵胧瑶唇边。他离赵胧瑶那么近，赵胧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每一根睫毛，顿时又红了脸。
“邬……邬一，我还是自己来吧……”
“你趴着不便，我喂你。”
赵胧瑶小口小口抿着药汤，她的脸色苍白，更像是一个瓷娃娃。等她喝完了药汤，邬一才站起身来，拿了一块东西轻塞她嘴里，“家中阿妹每次喝完药便要一颗蜜饯，我想你亦是如此。”
赵胧瑶轻笑着含着蜜饯，便也忘却了背上的伤和药汤的苦味。“明日我再来看你，你好生养着。”邬一收拾了一下小背篼，背起走出门去。
赵胧瑶看着关上的门，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低头看见自己蓝色的衣襟，蓝色……她明明穿的是黄色衫裙，难道邬一给她换了衣裳？
“好羞人！”赵胧瑶又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5
这天夜里，赵胧瑶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白天邬一坐过的窗边，她伸手摘下一片竹叶，看着漫天星辰，笑了起来。
等她养好了伤便继续寻找邬苗寨，阿弟的命就全靠她了。
翌日中午，邬一捉着一只鸡走进了木屋的小院子，将鸡和背篼放到了一边，刚推开门便看见赵胧瑶在给自己换药，光滑的后背和稍稍结痂的伤口就这样在邬一眼前暴露无遗，吓得邬一脸红着急忙转身，赵胧瑶见状赶紧将衣裳盖回。
“胧……胧瑶，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邬一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没事，我好了，你可以转回来了。”
邬一慢慢转过身，偷偷看了赵胧瑶一眼，才发现她也红着脸，假装不在意地看着别处地方。
“寨里阿婆说，鸡汤补身子，我这就去给你做。”邬一转身出了门，在院子里倒腾起来。
赵胧瑶从床上站起身来，坐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邬一在忙活。“邬一，你可知邬苗寨？”
邬一背对着赵胧瑶，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胧瑶不禁苦笑道：“家中阿弟不幸染毒，双眼已失明，大夫说他只有半年的时间了。有人和我说邬苗寨的丹木蛊可解万毒，所以……”
一阵风轻轻吹起，竹叶随着风的吹拂开始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赵胧瑶的长发轻遮过她的眼睛，挡住了逐渐红了的眼眶。
邬一站起来转过身看着赵胧瑶，走上前来替她擦干眼角的泪花，“等你伤好了，我便带你去找邬苗寨。”赵胧瑶听完邬一说的话，更是忍不住地落泪，嘴里不停念叨着“谢谢”。
她该怎么谢他呢？谢他救了自己一命，谢他给了她希望。
吃过午膳后，邬一从背篼里拿出衫裙递给赵胧瑶。“那日你伤势很重，我便没想那么多……给你上药替你换了衣裳，已经请阿婆把衫裙缝补好了。”邬一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不敢看赵胧瑶。
赵胧瑶接过衫裙，轻抚着后背缝补上的白色蝴蝶绣花。“谢谢邬一，我很喜欢……”
6
这段日子里，邬一每天都会来看望赵胧瑶，时光在飘落的竹叶中落地，深秋的到来也吹落了赵胧瑶身上的伤疤。邬一经常带着赵胧瑶到小溪里摸鱼抓虾，赵胧瑶总是因为抓不到鱼气得在水里直跺脚，溅起水花一片。邬一也会笑着将抓到的鱼虾放进她的背篼里，看着她欢喜的样子。
在邬一日日的陪伴中，赵胧瑶发现自己的心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格外炙热，却又难以言表。
之后邬一带赵胧瑶去找邬苗寨，赵胧瑶只是将衫裙收到行囊中，穿着一身布蓝衣裳便跟着邬一出发了。半天的路程，他们便来到了邬苗寨的寨门前，赵胧瑶有些许疑惑，为何邬一能够如此容易地找到邬苗寨？
这些疑惑在寨门上的一声“阿哥回来了！”被解释清楚，寨门上的小女孩看着邬一使劲地挥手，邬一抬头笑了笑准备拉着赵胧瑶进门时，她却后退了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