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有情

为什么把这件事写出来,大概是穷疯了。

美梦醒来后的我,急切需要一个生活的盼头,这个盼头能证明我现在做的事情有意义,也能证明我自己并不是那么废,因为在没有工作没人问候但又照常花着钱的这段日子里,我活得就像一头畜生。整天暗无天日纠结痛苦的蜷缩在一张不大的床上,我倒希望自己是个苟延残喘的病人,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堕落了,可气的是我没病。

六月份毕业,七月份在主城中心租了一间小房子,八月份找到人生第一份工作,朝九晚五的为公司写文案,起早贪黑的为自己挣工资,以为生活就这样走下去了,刻板无聊,但是很有安全感,对家里也有个交代。九月末,一个我正在畅想国庆带薪长假怎么浪荡,到过年能存到多少钱,能给家里带回去多少自己亲手买的礼物的上午,坐在我对面的邵总被在旁边有单独办公室的刘姐叫过去谈了一会话。下午,我便被莫名其妙的炒鱿鱼了。第二天,国庆节如约而至,我却丢了浪荡的信心与兴致,在城市里没有工作,就会随时面临没有钱的危险,而一个没有钱的农村人在城市里会过上多苦的日子,我拿自己仅有的人格担保,你绝对不会想知道。

所以,国庆长假八天时间,我基本上都是窝在床上思考人生。

合租室友老秦是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进入学堂,毕业一起租房子,现在也一起没有工作,不过他好像总是很幸运,比如他当年比我懒,却考得比我好,现在仍然比我懒,却能找到一个同乡并且挺好看的女朋友,然后他的女朋友就和他商量着一起准备公务员考试,算是志同道合了,因此他也比我少受了很多苦。国庆长假期间,他基本没回来过,白天旅游,晚上酒店,作为同样起点的农村青年,我心里充满了嫉妒和羞愧,因此他的事我即便知道,每逢聊天也会刻意避开与之相关的话题,但他总能找到引子,然后很热情的跟我分享完他和他女朋友的每件事,就坐在我旁边,孜孜不倦的,一字一句的讲,我常常被他的坦诚折磨得无地自容,但我也毫无办法反驳,因为我确实过得不如他好。

每天生活在与他的对比里使我本来就辛苦的生活变得更辛苦了,也使我对新工作的需求达到了饥渴的程度,盼星星盼月亮,这该死的假期终于过去,我终于又可以重新开始,满怀希望的把自己打整干净,走出阴暗的小房子,走向高大多金的新工作。我早出晚归全城跑了一个星期,缺人的工作岗位遍地都是,大大小小忽明忽暗的每个窗户口里都泛着金光,可就是没有一个属于我,不是不合适,是人家不要我。嫌我要求的薪资太高,嫌我的资历太浅,嫌我的学历太低,嫌我的经验太少,甚至嫌我的气质太差,每个被接触的高管都能给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理由,能瞬间呛死我。还好我在进入真正的社会之前给自己灌了不少毒鸡汤,早有心理准备,于是我从文案换到策划,从策划换到剪辑,从剪辑换到销售,甚至换到了前台,这广厦千万间仍旧没有一处愿意做我的容身之所。

半个月过去,来自身心的各种折磨使我疲惫不堪,我渐渐失去了热情和信心。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被人流裹挟着运动,脑袋昏沉,眼神暗淡,呼吸无力,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身后是什么方向。上一份工作挣的绵薄存款正在被一点点消耗,我痛心的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我是一个很顽强的年轻人,可是在这样的城市里,顽强只会使自己更绝望,没有钱,连尿都没地方撒,拿什么顽强。

在现在的我眼里,城市变得愈加像一个大盒子,里面分割出许多小盒子,小盒子上再隔出更小的盒子,更小的盒子里就装着人了,密密麻麻的盒子里装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像蜜蜂一样,从他们出现在盒子里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生便被刻成了一条线,从这个盒子到另一个盒子,来来往往的都是熟识的同类,不会有多少花哨的东西出现。幸福,因为他们一辈子生活稳定且并不在意生活本身,也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可怜,因为他们确实很可怜。

天色渐渐黑暗下来,一个个小盒子里放出光芒,盒子里的人们要开始夜生活了,我也要开始夜生活了,我的夜生活是:回家躺在床上发呆。

和这个小姑娘的认识不算很光彩,她是我在某社交软件上刷出来的,既烂俗又奇葩,但我并不觉得丢人,因为世上之事千万种,兜兜转转的也都逃不出男男女女的范畴。

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过着自己的夜生活,漫无目的的戳着手机,她的大照片就飘在我眼前,下面还附着一行字:“城市遍地繁华,但没有一处属于我,看来今晚只能与大街将就一晚了。”我看多了这些营销广告,知道即使屏幕背后真的有个女人也不是我能消费得起的,况且我也极其厌恶皮肉生意,于是没有理睬继续往下刷新,又看见她的第二张大照片,下面附的字在上一行的基础上又添了一行:“无家可归的时候才知道家有多温暖,好后悔,好想家。”我有点烦躁,便随手评论:“陌生的城市不会有你的容身之所,但家也不会庇佑你一辈子,年轻人吃点苦是好的!”随后,我便收到了她的私信。

她让我收留她,但要求我必须是个干净的人。我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她已经翻完了我所有的照片,然后让我出去接她。

老秦回老家拿材料去了,昨天走的,我算好时间他大概明天才会回来,正好为我这件晴天霹雳一样的好事提供了环境,所以,我收拾一下便出门接她去了。

大街上灯火通明,我竟然有一丝胆怯,因为心里有一些不健康的想法,我一度觉得这件事很不光彩,所幸身边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也就少了很多被评头论足并破坏以往好人形象的烦恼。在十字路口很绕了几个圈才与她见着面,她真是一个小姑娘,个头只到我脖子,娃娃脸,长发,大背包,蓝色汗衫套黑纱披风,超短裤,超级增高鞋,左手提着半个西瓜,右手拿着手机,说话还带着撒娇音,一见面便大方的把那个我都觉得挺重的背包和那半个西瓜递给我,然后盯着我看了一会,说道:“你家在哪,走吧!噢对了,谢谢。”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收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尴尬,向前方一指,说:“那边小区,亮着灯的那个就是,走吧。”

昏黄的路灯下两条长长的影子一前一后的移动着,倒也看不出有什么违和感。

“你是哪里人?”我问道。

“小县城,反正不是主城。”她盯着手机回答道。

“那你来这边干什么呢,人生地不熟的,冒着睡大街和被拐卖的风险,家里人也让你走?”我继续问。

“玩呗,之前没来过主城,我跟爸妈说想过来玩一玩,晚上可以去投奔姐姐,他们就答应了。”她盯着手机回答道。

“那你姐姐呢,怎么不去找她,还来便宜了我这个陌生人。”我略带戏谑的继续打听。

“她现在在上班,不想找她,明天再和她一起回去,她明天休假。”她看了我一眼,回答道。

我也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多大?”

“十七”

“没上学了?”

“在啊,高三,不想上课,就先出来玩玩。”

“啊?那你老师和爸妈都不管你?”我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

“管啊,我成绩又不差,老师让我别带坏同学就行,爸妈让我别惹事就行,我学美术的,不用上太多文化课,照样能上重点大学。”她不以为然的说。

快到家了,我低下头不再说话,并让她也小声点,解释出来的理由是不要吵到旁边的租户,其实是我有点心虚,还好她很配合的没有出声。

我们的这间小房子里除了床就是两个电脑桌,进屋东西放在桌子上,我上床面对电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脑子里暗潮涌动,心脏砰砰直跳。这种露水相逢共处一室的事情我没有丝毫经验,对于一个老单身男来说,近在咫尺而且已经有过交流的这个小姑娘就像是一块鲜香四溢的蛋糕,虽然唾手可得,但也需要莫大的勇气,稍稍往前一小步或许就能改变我接下来的人生,但我一直以好人自居,所以我强迫自己不能先有非礼的动作,两股矛盾的力量在我心里交织冲撞,让我有点窒息,也有点迷糊。

“你在干什么,可以随便聊点什么,不用这么尴尬的。”她似乎也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心如狂风撩过,连忙打开浏览器,随便进了一个网站,说道:“找电影啊,我喜欢看电影,你也可以过来一起看,找点事情做,就不会尴尬了。”

她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用粉红的指甲在我手背上掐出了两个半圆形的血印子,疼得我面红耳赤吱哇大叫一把甩开她,并怒视着她,企图用眼神向她要一个解释。

“不要想对我做什么,大叔,我包里还有一把小刀呢,行走江湖我都是这么保护自己的,嘿嘿!”她半认真半卖萌的看着我的手背说道。

我想说什么,却也无话可说。于是,她就这样坐在旁边,等待着我的电影。

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半,在我正手忙脚乱找电影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这声音慢慢向我们逼近,到门口时顺着墙根爬到锁眼里变成了开锁的动静,我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脑子里千万种应急的方法还没来得及实现一个,门已经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核弹爆炸,世界末日,地球毁灭,天崩地裂,最后烟消云散的门口,老秦瞪圆双眼笔直的挺立着,六目相对,他手足无措,我脑子轰鸣。是的,我竟然趁他不在私自带了一个小姑娘到我们一起睡的这个小房间里,还准备过夜,还被他迎头撞上,在平日里,我可是一个少近女色连夜不归宿都没有的农村娃娃。那一刻,他心里大概也是五味杂陈,而我就只想拼命的逃,到地下最深最黑的土里,用一切东西严严实实的盖住自己,到原始森林里,蜷缩进某个隐秘到看不见的树洞中,到臭氧层外面,用力的往宇宙深处钻。总之,一定要藏到一个远离人类的地方,我甚至想把自己大卸八块,这样就没人知道这是我了。真是臊到了厌恶生命的程度,这时候的尴尬才真是像一个巨大坚硬的铁拳头,一会捶我心脏,一会捏我喉管,让我活不下去,又死不了,就这样被卡在凝滞的空气中,手足无措。

“你们?”老秦开口。

“我们…出去吧…”我红着脸低声对小姑娘说。

“好,那就出去!”她起身拿着包消失在门口的黑暗中。

我盯着老秦,继续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自言自语了几句,也赶忙拿起自己的小包装了些必要的东西进去,然后提起那半块西瓜夺门而出。在楼梯口的角落里,她正在窃笑,见我出来立即蹦到我面前做出要吓我一跳的姿势,这游戏应该很有趣,但它丝毫不能减轻我心里的负重感,刚刚那一幕里的窘迫仍旧压得我难受。

小姑娘似乎很不理解,又似乎满不在意的样子问道:“你怎么怕成这样?”

我转头看着她说:“我尴尬得想自杀了,你怎么这么轻松,这种事情都影响不到你?”

“我干嘛要受影响,那是你家,我又不常住,你朋友又不认识我,都没什么感觉的!”她又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哇,你是真厉害,你知道吗,我平常在朋友们眼里都是一副单纯的邻家弟弟形象,这下人设是彻底崩了,以后怕是不知道怎么见人了。”我忧心忡忡的说。

出了电梯,一阵凉风袭来,我的话大概是在外面飘了一阵子才进到她耳朵里,良久,她才回过头来笑着对我说:“哈哈哈,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猥琐男的气息,你明明就是大叔,哪来的什么邻家弟弟,是你自己想多了。”

呼吸到外面的新空气,脑子清醒了一点,火辣辣的血液终于不再堵在脸上,出来走几步,刚刚那些事情的分量也好像减轻了许多,于是我长舒一口气说:“好吧,先不想这些,现在的事情是赶紧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十字路口附近就有好几家宾馆,咱们去看看。”

想着把她送到宾馆就可以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需要我回去对老秦说,于是我加快脚步,像是冲着某种解脱似的越来越等不及了。宾馆如约而至,前台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母鸡啄米似的点头打瞌睡,见我们进去便搓了一下眼睛,熟练的伸出手掌说:“住宿哈,身分证拿来登个记。”

我盯着小姑娘头一摇,示意她拿身份证。那妇女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我说道:“两个人都要,你的呢?”

我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不住,我只是带她来住。”

妇女把头转向小姑娘,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嘴说:“小单间一百八,身份证拿来登个记。”

“一定要身份证吗?我多给点钱不要可以不?”小姑娘真诚的看着妇女道。

“不行!”妇女说。

“可是我没有带啊,帮帮嘛阿姨。”小姑娘开始对这个陌生人撒娇。

“不行,必须要有身份证登记才可以住哈。”妇女说。

小姑娘眉头一蹙,接着又放松下来,然后把头转向正目瞪口呆望着她的我说:“大叔,怎么办。”

“你出门都不带身份证的吗?”我有点吃惊又有点恼火的问道。

“我们那里只要钱给得多都可以住的,谁知道大城市规矩这么多啊,而且我爸妈是打算让我过来找姐姐的,没想我住在外面,也就没有提醒我身份证的事。”她眼睛里冒着委屈,嘴上却丝毫不让步的看着我说。

我被她顶得哑口无言,也就不再说什么,毕竟事后责备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拍了拍额头,揉了揉太阳穴,突然眼睛一亮,立即转头对柜台里面的妇女说:“那用我的身份证开房,让她来住可以吧,两全其美的事情。”

“不行,必须要本人的身份证才能入住的哈,这是规定。”妇女铁面无私的说。

我有点焦急了,双手扶上柜台冲着里面说:“您就帮帮忙嘛,现在都一点了,反正也没人知道,多给您钱都可以。”

“这事没得商量哈,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晚上会有人来查房,查到了要罚款的,责任我承担不起,你们可以到其他地方试试,估计正规一点的宾馆都不会让你们住。”妇女不耐烦的说道。

于是我们就这样被赶回了大街上,我无奈的看着她,她疑惑的望着我。路灯昏黄,忙碌穿梭的车子们一辆接一辆的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大大小小的霓虹灯变了颜色不再闪动,这是真的入夜了,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我还是看到了大城市的倦意,某种风尘仆仆的亲切感渐渐在心头发芽,我竟然有一丝快活的意味,巨大的城市,渺小的我们,倦怠的凌晨,有多少不起眼的角落里正在同步发生着各自的故事,我们互相不知道,我们也互相不打扰。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们又跑了好几个地方,最后终于在两条街以外的一个巷子里找到一家愿意接纳我们的宾馆,不是他们档次低缺客人,也不是他们不守规矩,是他们前台的阿姨愿意带小姑娘去派出所办一张临时身份证,就这样一个简单易得的小办法,阿姨愿意帮助我们,问题便解决了。

房费不便宜,我也不富有,但我还是帮她付了钱。没想在她面前装什么,她也知道我的经济状况,只是我心中大男子主义泛滥,觉得这件事的责任在我,或许她以前都没受过这样的苦,就因为我偶然的一些想法,故事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发生到了现在,所以我毫无怨言的陪着她直到把她安置好是理所当然的。她的东西放好,我的东西收好,然后我转身回家。她给我钱,我心里颤抖,但嘴上坚决不要。

到楼下临分手的时候,她拉住我说她一个人在这地方很害怕,希望我留下来陪她。我要走,她要哭,我知道我回不去了。那晚,我得到了一切。

再次睁眼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起身靠在床头上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想到老秦时心里一阵灼烧感涌起,看到身边仍在熟睡的小姑娘时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轻飘,可想到以后的事情时心里又如同坠进了千斤巨石,本是得了一个令人羡慕的大便宜,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再浪漫的花好月圆,风雨激情后还是得面对现实里的柴米油盐,她现在没到考虑这些的时候,可我已处在最关键的时期,偏偏在这个关键期里我又表现得不怎么样,丝毫没赚到足够我放纵自己一小会的资本,连憧憬的机会都没有,越想越深越远越痛苦,最后竟然把手心掐得冒出了嫩红的血珠子,新鲜的肉痛感刺得我一激灵,连忙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陷入了意识的沼泽,若不是醒得及时,我恐怕要被活活淹死在里面。

退房时间快到了,我叫醒了她。她要去找姐姐,离我家很远,所以我们商量着只把她送到轻轨站就好。路上,她跟在我后面一言不发,我们像是有了某种默契,像是确定了某种关系,所以熟人之间才没那么多话说。我心里有波澜,于是先开口了:“你今天回去吗?

她低着头说:“嗯。”

“什么时候走?”我问。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神放空,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走神,回道:“不知道,要找到姐姐再看,可能要和她玩一会,估计是晚上的车吧!”

“晚上?晚上车站很挤的,建议早点买票。”我说。

“我们不去车站,姐姐有车,直接一路开回去,还快些。”她盯着手机说。

我脸上泛起一阵尴尬红,是自尊心在作怪,于是转移话题说道:“回去好好上学,考个好大学,我是过来人,相信我,大学里的玩乐要真实得多。”

“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是艺术生,上重点大学很容易,爸妈都不担心,你就别瞎操心了。”她笑着强调道。

我看着她,百感交集,越发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问我:“你以后会来我们那里找我玩吧?”

“不知道,那么远,过来还得住外面,烧钱 也烧时间。”我如实回答。

她又问:“那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你要上学,我要找工作,所以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我上学很自由的,你的工作不找不行?”她天真的问。

“不行,不工作我去做叫花子吗,讨钱也是一份工作啊。”我笑着说。

“你找个工作也是一个月几千块钱,朝九晚五,好像一辈子就这样能看到头了,没意思。”她盯着我说。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比她还愤青,但是现在落到实处也不得弓身认输,所以我自认为懂得一些大道理,便说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理解,什么人生意义理想抱负都是成功人士倒出来的鸡汤,万事开头难,那开头的事情就是填饱肚子,等肚子填饱了又觉得没力气没心情没兴趣去追求人生的价值了,我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还励志要做个大人物呢,现在觉得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就很好了。”

“那我以后有机会来找你玩吧,时间还长,慢慢商量。”她认真的说。

“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我笑着问道。

“不用了,轻轨站马上到了,姐姐说一会带我吃大餐,哈哈。”她也笑着回答道。

接下来的一路,她拿着手机跑前跑后的拍照,旁人投来怪异的目光,我觉得有点羞臊,但她看起来很开心,我也就由她去了。

到站里,她说不知道怎么乘车和转线,我便画了一幅简易的小地图塞在她手里,本想只把她送到门口就转身回去,后来觉得送过安检也没什么,再后来我也跟着进了内站。看着她上车,把包递给她,她把脸贴在玻璃上笑着和我做再见的手势,我在安全线外也笑着和她做再见的手势,车子启动慢慢滑向远处,我望着她在的那节车厢,直到列车完全消失在黑洞洞的隧道里。

我若有所失的往回走,像是丢了什么,又像是辜负了什么,反正心情是糟糕透顶。

快到家时,她打来电话报平安,我们笑着有的没的聊了一会,感觉很不错。

回家,老秦正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的玩游戏,时而嬉笑乖张,时而破口大骂,我绕过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转过头怪笑着打听昨晚的事,我用嗯字回答了他的所有问题,他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懒得解释。

几天后,老秦公务员考试成功,回老家的县城准备面试去了。现在我是一个人奔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工作依旧没有着落,不过偶尔在街上遇到衣衫褴褛提着大包小裹赶路的农民工时,还是会心头一紧,忍不住泛出几丝怜悯和酸楚。

半个月过去,气温骤降,外面寒风刺骨,我习惯性的躲在小房间里不见天日,与世无争。小姑娘终究还是和我断了联系,或许是她想通了,也或许是我想多了,总之,我们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这座茫茫的大城市里,彼此的世界再难有瓜葛,淡化直至遗忘,最后杳无音讯的沉回到各自渺小的生活中。

直到刚刚快要停笔时才猛然发现,我们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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