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海道

大海道北门

早上八点从新疆吐鲁番出发,沿着G30连霍高速,朝着哈密方向,两个小时后到达了墩停车区。没有停留,右拐,脱离高速,顺着柏油路前行。导航用的是高德,林志玲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看见了限高杆,说明没有走错路。路上有无数个限高杆,标注着限高2.2米,限制了许多车辆通过。可是,人为的限高怎能阻止得了如我一样想要一睹大海道真容的一腔热血。于是,柏油路旁边的沙砾路就多出来许多的车辙印,绕过限高杆,然后再回到柏油路上。

路上没有一辆车,虽然有林志玲指路,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毕竟要去的地方是无人区,万一走错了呢?

迎面驶来一辆车,赶紧摇下车窗,老远地就伸手朝对方挥着,问询的话还没出口,那车风驰电掣地开过去了,压根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钻过第N个限高杆,迎面驶来第二辆车,也是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那车没减速,反倒像碰见打劫似的,加速前进了。

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大白天,按理说不应该呀。在铁路桥下,再次跟第三辆车交会,想着桥下速度不快,摇下车窗,正要张口,那车见我们减速,开车窗,慌不择路似的,沿着马路边沿呼啸而过。

终于看见了房子模样的建筑群,不仅有建筑群,还有一辆车停在开阔的广场上,我们兴奋地把车开过去。原来是有人轮胎爆了,在换备胎。

老何赶紧把车停在一边,走过去问,轮胎坏了吗?

是个小伙子,蹲在车旁正在翻看一本书,说,轮胎爆了,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如何下手,正查资料呢。老何说,这简单,我来帮你换。后备箱打开着,有个女的把整个身子埋在后备箱里翻找东西,有两个比后备箱高不了多少的小孩伸着脖子看稀奇。

听说老何可以帮着他们换备胎,女人男人立马高兴起来,停下手中正忙活的事,热情地说,那就太谢谢了。

交谈中得知,小两口带着一儿一女,昨天从大海道东门进来,晚上露宿在大海道,今天从大海道北门回家,路上不小心让沙石路把轮胎磨破了。

老何一边干活,一边跟小伙子交谈,我也大致问了小媳妇路线。说话间,备胎就换好了,小两口感激不尽,说他们在新疆工作,河南人,问知我们从新疆过来,遗憾地说,还说到新疆好好招待你们呢。看他们带着年幼的小孩都敢走大海道,极大的增加了我们的信心,时间有限,我们挥手告别。

分手后,柏油路也结束了,成了沙石路。我心想,还号称国内唯一允许穿越的无人区呢,连柏油路都不给修,据说门票也很贵。想归想,路还得走。我们硬着头皮走上了沙石路。沙石路限速30码,就是不限速,也开不快呀。路上远远看见停着一辆车,后面放着警示牌,我们心想,又是爆了轮胎的吧?及至走到跟前,才发现车胎好好的,门窗紧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挂着广东牌照。本想停下车问问什么状况,想到前面三次遭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攻略上说,穿越大海道要避过六七八月份,原因是,这三个月白天地表气温高达六七十度,不适宜在沙漠穿行。现在是七月初,十二点多,可是也并没感到气温的滚烫,打开窗户,风还是比较凉爽呢。这辆车不光门窗紧闭,也没听到开空调的声音,还真让人有点放心不下。

前面忽然尘土飞扬,就知道有车开过来了,在这种地方,能看见车心里是踏实的。是两辆车,开得飞快,第一辆车开过去了,第二辆车紧随其后,车轮把路上的石子碾压得四处飞溅,有一颗石子啪地砸在我们的前挡风玻璃上,立马出现了苍蝇模样的裂痕。虽然没看见他们的车牌,猜想他俩应该是一起的,第一辆车开得快,第二辆车在后面追赶,慌不择路,所以制造出来的动静就特别大。晚上才发现,不光是车前挡风玻璃裂了,右前雾灯玻璃也打碎了。

相对于未知的大海道之行,目前这点事根本就不算个事,前挡风玻璃只是裂了一个苍蝇缝,没有影响我们的心情。远远地终于看见大海道景区的北大门,一个叫沙墩子的地方。

直接把车开到电子门前,有个守门人趴在电子门墩上发呆。

刚停下车,有个山西牌照的车紧随我们,也来到景区大门口,他们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我们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车上下来三个年轻人,怪不得呢,年轻人开车速度一定很快嘛。我问从驾驶室下来的年轻人,你们是从山西来的?他操着一口山西话说,我们是从哈密来的。怕我不明白,解释说,山西人,在哈密工作,休息日走一趟大海道。我们是邻省,司机提议说,我们搭伴走吧。第一次,心里没底。我当然愿意,爽快答应。

老何告诉他们,刚才被迎面行驶的车溅起的碎石子砸破前挡风玻璃了,他们说,他们的车前挡风玻璃也被碎石子砸碎了。

先在景区门口拍照,然后到售票处买票。售票员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削男人,卖了票,拿出一张景区指南,给我们讲了路线,怕我们看不明白,用笔做了重点勾画。告诉我们,进了景区大门,就成三无了。无信号,无人烟,无道路。只能顺着车辙印前行。看他工作这么认真,我问,工作地方这么远,不能每天都回家吧?他说,我们半个月轮换一次,一个月上半个月班。

工作人员讲得这么清楚,我们心里踏实了很多。信心满满的开启了我们的大海道之旅。

之前说过跟我们搭伙一起走的山西牌照车,也许看我们年纪大,没有等我们,爽约了,我们只看见他们的车腾起漫天沙尘,到底是年轻人,车速远远超出了限速。

景区里果然没有信号。那就只有顺着车辙印盲开吧。路边忽然出现了成群结队的雅丹地貌,看着有特色的就下车拍照。那些一层一层堆积起来的,很有层次感的地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大海道是古代敦煌,哈密,吐鲁番之间最近的一条商道,它不是海,而是茫茫沙海。

想着前面是未知数,不敢耽搁,继续前行。眼前忽然腾起一阵沙尘,仔细一看,原来是对向来了几辆车,在不远处又停下了。想着肯定是景点,心里一阵激动,驱车前往,果然立着牌子,写着:通天洞,壁画群。先看壁画群,心里不由得大吸一口凉气,天哪!这一幅幅壁画,就是再伟大的艺术家也画不出来。大自然用它神奇的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霜雨雪,风吹日晒,反复侵蚀,硬是把它变成了仪态不同的画面。

对面就是通天洞,一脚油门开过去,不等车停稳,我激动地下了车,兴奋地奔向通天洞。


通天洞

所谓的通天洞,是本来排列整齐的一排雅丹地貌,忽然缩进去了一大块,形成了天井模样,站在天井里,抬头能看见一片蓝蓝的天空。

告别通天洞,顺着木梯子上到观景台。站在观景台上那一刻,我被眼前的大海道震惊到了。不知道用什么词语能够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我在正方形的观景台上走了两圈,这才平复掉激动的心情。我想起来有人形容大海道叫风蚀城堡,简直太贴切了。我又想起有人说,大海道远远看去,是层峦叠嶂的山峰。还有人说,像童话故事里的古城堡。又有人说,像星球大战中生死决战的场景。更有人说,像一张巨大的千层酥。这些形容,都不足以满足我对大海道的描述。我又把观景台走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有一组图像,像极了向远处眺望的人。我还发现,那些像狗,像鳄鱼的大小城堡,给寂静的荒漠增添了无限生机。

观景台上来了许多的游客,叽叽喳喳,破坏了大海道的苍凉和凄美,我们就撤了。

走到一个拐弯处,竖着一块牌子,于是放慢车速,扭头看上面写着什么。原来是景点指示牌。就在这扭头的功夫,前面刚刚还是腾着沙尘的几辆车,后面紧随着的一辆白色藏A车,忽然凭空消失了。本着顺着车辙印走就不会迷路的选择,我们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路忽然断头了,一看,被人为的挖了一个大坑,意思很明确,这里不能走。我看见右边有一条明显的路迹,就提示老何倒车,然后走右边路。就在老何倒车时,我还看见我们刚才拐过弯有一条明显的右拐路迹。后来证明那条路才是正确路线。可是我自以为是的以为,那条路不对,我们将要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

我们很快就拐到右边这条路上,朝前驶去。驶了一会,我说,奇怪了,前头后头怎么没有一辆车了呢?老何是固执的人,没理会我的话,继续按照30码的速度朝前开着。

路上没有看见路标,没有遇见水源地,火星人基地。我心里泛着嘀咕,然而,我俩都是固执的,不愿意承认这条路也许是错误的。

路上是无尽的沙砾,碎石,忽然一股狂风袭来,沙尘,碎石漫天飞舞,能见度为零,天暗了下来,三点的天空犹如傍晚来临,我们不敢停车,只有盲开着。终于穿过了沙尘,天亮了起来,开始了拐弯,一个又一个,老何自作聪明地说,这就是翼龙大峡谷吧?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路边出现了低矮的红柳树,我自作聪明地说,到了红柳滩了。我听那个河南小媳妇说,到了红柳滩,就预示着沙砾路要结束了,要上到柏油路上了。

老何这时候感到了害怕,说,咱们可能把路走错了,要不然咱们返回去吧。我没有说话,仿佛一说话就会印证我们走错路了,心里却是拿定主意不返回。我知道,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如果返回,心里就慌乱了,一慌乱,有可能就不认识路,那就麻烦大了。大海道全程有五百多公里,只有一百多公里允许穿越,剩下的三百多公里通向敦煌柳园,是不允许穿越的。彭佳木,余纯顺就是在那里失踪的,他俩是专业探险者,都走不出去,何况我辈菜鸟之流?虽然前路茫茫,可是我告诉自己,不能惊慌,更不能悲观,我们一定要坚定一个信念,那就是我们一定会走出这片无人区。

虽然嘴里不承认,心里还是免不了惴惴不安。有一刻,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我看见不远处山脚下有一座房子。我让老何看,老何没吭声,他后来说,压根就没有房子。我又看见前面路上有一个人,指给老何看,老何说,不像是人。及至走到跟前,原来是一块大黑石头,并不是是什么人。我们屏住呼吸,不再交流,怕谁忍不住说出实情来,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老何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方向是南,说,方向没错,这下给了我们莫大的勇气和信心。继续朝前开,又拐了几个弯,老何忽然大声说,看!前面有车!我一看,果然有一辆车跟我们呈丁字形开过去了。我说,加快速度,撵上那辆车。老何倒不着急了,因为又有一辆车开过去了。原来想着,如果看见车辆我们会喜极而泣,可是并没有,我们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们是中午十一点进的景区北门,到看见有车辆驶过,是下午三点半了。时间过去了四个半小时,因为紧张,我们没喝过一口水,没吃过一口东西。往常这个时候,早就饿了。

我们在沙砾路上继续行驶着,奇怪的是,忽然感觉到车子很颠跛,可是,前面四个多小时,怎么没感觉到颠簸呢?

不久沙砾路走到头,被一条笔直的柏油路拦住了,老何一脚油门,车子像野马,狂奔而上,跃到柏油路上。车子横在柏油路上那一刻,我迷失方向了,不知道该往右拐还是左拐,老何方向感还行,立马判断出应该左拐。原来我们走了一条横切路线。

据说沙砾路是四十多公里,四十多公里我们走了四个多小时。柏油路是八十多公里。走在崭新的柏油路上,我们心情舒畅。老何这才说,他当时最担心的是,也许那条路通往敦煌,要知道吐鲁番到敦煌要五百多公里呢,我们的油肯定不够,关键是没有方向,后果不堪设想。我没告诉老何我当时也有跟他一样的担心,之所以当时没说,是怕一语成畿。我比老何乐观,当时只有一个信念,我们一定能够走出来。

由于是逆行,海市蜃楼是看不到了。为了确保安全,我们伸手拦了一辆对向行驶的车辆,那车停下来,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热情地告诉我们顺着柏油路直走,遇到丁字路口,左拐,就到景区东大门了。我们嘴里说着谢谢,老何发动了车,那人还在交代,右拐有魔鬼城,布达拉宫。风把那人的话刮得七零八落,使得我们没听清楚,后来到了这两个景点,我才明白了那人的话,真是个热心大哥。

走到柏油路丁字路口,右拐,又是一群丹霞地貌,虽然没有沙砾路上的群雕多,可是也很壮观。有缩小版的克拉玛依魔鬼城,还有雄伟的布达拉宫。柏油路结束了,成了沙砾路。又朝前走了一段,到石林处,就不想走了,也许潜意识里对沙砾路有了心里阴影吧。于是朝回返,把车停在景区搭建的游客休息长廊的阴影里,虽然是下午五点,可是新疆的气温还正是高峰期。

九个小时没吃没喝,这时候才感觉饥饿,拿出在吐鲁番买的西瓜,在长廊上吃起来。有一辆陕西牌照的车开过来,停下了。在外地看见本土车,总是感觉很亲切。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对我们笑着,我们让他俩吃瓜,男的也不见外,接过就吃,女的矜持,说,车上有呢,谢谢哦。问知我们是从北门进来的,男的说他们从东门进来的,想穿越到北门去。我说,如果心态好,承受能力强,就穿越,反之还是原路返回。男的说,他心态好,他媳妇心态不好。用手拨拉着他媳妇的长头发,说,没事,有我呢,咱们还是穿越吧,要不然会遗憾的。媳妇还在犹豫,老何跟他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看着天色不早,互道再见,穿越去了。

剩下的路没有悬念,回到柏油路上,看见景点就停下来拍照,有一处景点,沙漠里全是动物,尤其是瀚海神龟,简直是太像了。

布达拉宫


瀚海神龟

出东门,是哈密五堡镇,停车,跟大海道做最后的告别,再见,大海道!


大海道再见

晚上六点到了哈密。七点,坐在一家维族人开的饭馆里,吃一顿地地道道的手抓羊肉。等待的空档,窗外忽然暗了下来,沙尘暴来了,接着狂风大作,路边的树几乎要被连根拔起,随后哗啦啦暴雨骤降。赶紧看新闻,这场沙尘暴来得很猛烈,黑压压滚滚而来,席卷哈密。忽然担心起穿越大海道的那对小夫妻,这时候他们应该还在大海道里,这场遮天蔽日的沙尘暴,不会伤害到他们吧?祈祷他们平安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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