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老人，苍老一生，最后守着房屋，度过余生。

老吴就是这样一个老人，今年八十岁了。前五十年抗石头建房子，后三十年在变老，在做所有能做的事情。

老吴的脸已经皱成一团，皮肤反而开始收缩，亮亮的发着光，浅浅的浮着黑色的斑点。眼神有点浑浊，但丝毫不影响老人的机灵气。

老吴前半辈子做尽了苦力，生出来的时候不景气，饥寒交迫，好不容易糊弄到十岁，就被父母打发出去谋生。小孩子嘛哪里有什么力气，别人扛米袋可以换馒头，老吴也只能提提不重的东西，雇工的人看着舒服的时候，赏点饭吃，不舒服的打骂是常有的事情，往往不舒服的时候更多。没想到就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饿死，居然慢慢就长大了。

等到十二三岁的时候，有个建房子的师傅看着老吴老实，就收老吴在门下，做个苦力学徒。那时候建房子是搬石头、垒石头等等，刚开始的时候鲜血淋淋，每次肩膀都是血肉模糊，血粘着衣服，支离破碎的模样。但是人总是会长茧的，慢慢的也就渐渐的熟悉了这样的环境，长这么大也没过过什么样的好生活。

到十八九岁的时候，老吴还是破衣烂衫，但是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老师傅给他寻摸了一个老婆，隔壁家的小女儿。她家也是穷困潦倒的模样，也不嫌弃，就买了件红衣，摆了跟蜡烛，草草率率的结婚。

新婚的第一天，老吴和老婆才第一次见面。老吴也没做多大的希望，就想娶个能干活的人，什么长相啊之类的，在贫困的面前，都比不上一个身体健康，力量足够来的有用。

掀开盖头的时候一看，居然发现不是想象中的五大三粗，反而是个精细的年轻女子。唇红齿白的模样，总是容易让人想起来大人家的小姐柔柔的微笑。老吴婆抬头对他一笑，老吴的心都要化了，暗下决心一定要一辈子对她好。

老吴婆也是个彪悍的女人，看过去柔柔的样子，扛东西什么的都样样在行，来家里不到半年的时间，在老吴师傅的帮助下，已经把原来的房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像个整齐人家的模样。

这不，第二年小吴就生下来了。在整个怀孕的过程中，老吴婆也从来没有误过活计。地里的粮食山里的木材，都是老吴婆去拉的做的。老吴每天去帮人家做完事情，拿着那微薄的工钱疲惫的回家，老吴婆的笑和桌上温热的吃食，总让老吴头感觉身心一松，心里开开心心的，从小到大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像个大人。

老吴头在刚当爷爷的时候，就跟孙子念叨，我这辈子最好的事情，就是遇到你奶奶了。是啊，多幸运啊，因为自己的贫农身份，所以那些坎都没有遇到，一路穷着的把孩子养到了上学的年纪，到上完学，到结婚生子，跟每个平凡的穷人一样。攒到了老吴55岁的时候，终于让老吴头有机会，盖自己的第一所房子了。

盖房子的时候每一块砖都是自己垒的，那上面的红土，都是自己亲手的敷上去的。老吴头记得每一个砖头的样子，和每一次老吴婆在屋下等他的眼神，那暖暖的样子，给了老吴头所有的力量。

后来，房子盖好了，孩子回来两天看看走了，老吴头和老吴婆一起，终于过上了自己的日子，可是只有自己两个人了。

我问老吴，你们自己住着多久了，孩子呢？

“孩子在城里，我们自己住了二十年了”老吴指了下在屋檐下含笑看着他的老吴婆，“我婆娘在那里，我们自己做着自己吃……”

古厝的屋檐还是新的，老吴头和老吴婆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会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