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你或许是甲乙丙的超人。当别人需要你的时候,你红色斗篷,蓝色紧身衣,内裤外穿,胸前纹着偌大的字母Z。然后你用左侧腋下夹着公文包的姿势冲破摩天大楼,也可以是民居的屋顶。
你的出场方式很抓眼。你的援助很到位。你看起来无人可敌。一派可靠的样子。你又或许是哥特市的蝙蝠侠。穷凶极恶的罪犯在你的城市里兴风作浪时,我想,你早已急不可耐。一束强光打来,一只蝙蝠的图案烙在水泥墙上。那是你的标志。你一袭黑影,头戴面具,你是城市英雄。你看起来坚强无比。一双灼人的目光。
到了晚上,你大可不必再套上红蓝硅胶,手长利齿。此刻你不被其他人需要,需要你的仅是你自己。人前欢笑,人后舔伤。初看到这句话时,我的反应告诉我这句话正中靶心。有些东西,自己难于言表。而别人的一句话,一句歌词,一段文字,却能戳到自己的深处。我们称之为共鸣。引起我共鸣的这句话,摘自一条令人扼腕的消息。乔任梁于自己住宅与世长辞。原来,这个屏幕前爱笑的大男孩患有重度抑郁症。人前是向阳的花朵,人后是头中弹的猛兽,一瘸一拐,暗自舐着伤口。帮助自己,远比帮助别人困难。
白天,你侃侃而谈,处理各种人际关系显得游刃有余。你或许是个不折不扣的社交高手。你妙语连珠。你可以舌战群儒。你感觉很好。
夜里,你卸下一切,把自己留在自己身边。你可能觉得,木讷,空虚,曾被名家解字的“孤独”。在一个盛夏傍晚巷子口,有孩童瓜果犬兽蚊虫,孤独长在潮湿阴暗的角落,像极了青苔,连空气都变得湿润。
和海明威同时期的是迷惘的一代。现代主义的文学流派应运而生。它荒诞不经,它的逻辑让人毫无头绪。而后来的老人与海的鏖战,实质上是人与精神大战三百回合,难解难分。精神危机像条气吞山河的马林鱼,你手提钓鱼竿,稍有不慎,就会被狠狠地拽入汪洋大海。侵蚀如同鲸吞,而非蚕食。有个怪象。世界大战期间,影业繁荣。缘于非战场国家的人们钻进电影院,钻进精神的防空洞。影史上永远的童星秀兰·邓波尔得益于此。同样地,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爆发后,物价上涨,经济变成泡沫,电影业却异常繁荣。
精神危机与时俱在。科技日益发展,通讯日益神速。从前很慢的时光,现在有了变得很快的错觉。车马不再劳顿,铁轨纵贯大山大川。贴上邮票的书信邮得很慢,较之现在的电子通讯平添了几分期许和焦灼。落后与便捷的同时,情感也不如以往的饱满。在光与影,电和磁之间,我们心理有了些落差。
最后再来环顾四周的水泥混凝土钢筋森林,你看起来是局外人。然而你早已经是这城市运转的部件之一。在城市这个庞大的活物里,你是可以燃烧能量的细胞。你被它需要。社会和家庭给与你的角色那么多,你被它们需要。到后来,你自己的精神世界却成了你供应极缺乏的一环。
白天是别人的自己。晚上,在自己独处的时候,做回自己。白天,你是超级英雄。到了晚上,你无须变成日本特摄片里的演员。你不能像只抑郁怪兽从天而降,在你的精神世界肆意破坏,狂躁又猖獗。不要被自己的火焰灼到。
现在是个流行“丧文化”的时代。但仍请做个表里如一的强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