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泰坦尼克号》上映,杰克和露丝的爱情深入人心,令泰坦尼克这艘已沉沦一个多世纪的巨轮及它背后的沉船故事广为人知。
与此相对应,在这艘巨轮上的6名幸存的中国人,他们的故事却鲜为人知。真实的泰坦尼克号,不仅与西方有关,还与6名幸存的中国人有关。它未被披露的故事中,有一段隐藏了100多年的秘密。
这个秘密与当时中国人的世界地位有关,据上海《申报》在1912年报道,当时在船上共登记有8个中国人,巨轮沉没时,2名不幸遇难,6名死里逃生。
然而,等待生还者的并非是生的愉悦,而是被“污名化”。当时的西方媒体对于这6名幸存者的报道,全部用臆想的方式,进行了无任何事实依据的恶意报道,把他们的幸运生还,丑化成是狡猾逃脱或趁乱抢夺妇女儿童的生还机会。
这样的报道,让这6名生还者一生都生活在黑暗痛苦之中,有口莫辩,有冤难伸。
现在看来,这样的新闻着实让人气愤,但联想到当时的历史背景便不难理解,当时的中国正处于被世界列强抢夺后,军阀混战,国家山河破碎,百姓民不聊生的时代。中国人在世界上的地位及其低下,被辱骂为“东亚病夫”。西方国家对中国人的评价为落后,狡诈,卑劣的蛮野之人。
其实,当时世界地位低下的又岂止中国人,朝鲜人同样面临着让人鄙夷不齿的待遇。由美籍韩裔作家李敏金所著的《柏青哥》便是以这一时期为背景开篇,讲述了4代朝鲜移民在日本的生活琐事,情感纠葛,寻找身份认同的故事。
李敏金,毕业于耶鲁大学历史系,乔治城大学法学硕士。哈佛大学拉德克利夫高级研究院和古根海姆基金会奖学金获得者(诺贝尔奖、普利策奖的摇篮)。她的小说《柏青哥》作为全球畅销书,登上了超过75个年度最佳书籍排行榜,被翻译成25种语言。
《柏青哥》的主人公顺子出生在朝鲜海岛影岛,那里有丰富的海产,气候怡人,景色优美,民风朴实。顺子的父母经营着一家租来的民宿,一家人勤劳,善良,日子过的其乐融融。但 善良单纯的顺子在懵懂中未婚怀孕,后不耻当日籍朝鲜人高汉秀的情妇,被牧师白依萨求娶移民日本。自此,顺子一家开始了拼尽全力生存下去,竭尽全力融入社会,用尽一生渴望得到认同和接纳的艰难奋斗过程。
《柏青哥》的故事以时间发展为基线,以顺子一家生活地点的变迁为轴面展开,共分为三卷,1910—1933 年,故乡,顺子在影岛;1939—1962 年,祖国,顺子在日本大阪;1962—1989 年,柏青哥,顺子在日本横滨。
顺子在影岛
顺子幼年在影岛长大,童年有父亲的宠爱,被母亲温柔以待,过的非常幸福快乐。因为童年的富足,不论在精神还是在物质上,顺子非常的自强,也很自爱。但正是在有爱的环境下长大,顺子对外界的恶意和谎言没有很强的防范意识。
在一次被流氓欺侮的时候,顺子被高汉秀所救,两人相识。在日后多次的交往中,两人暗生情愫,情不自禁之下,顺子怀孕。原本顺子满心欢喜,准备嫁给心爱的人,但造化弄人,高汉秀却是早有家室,只想让顺子做他的朝鲜妻子。自爱的顺子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份,毅然决然的结束了这段不伦的关系。
造化固然弄人,但顺子的善良仍然打动了牧师白依萨,他娶了顺子,给了她一个名分,给了孩子一个身份,并带着她去往日本,期望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
网上有一句很火的话,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从这点上来说,顺子是幸运的,幸福童年培养出来的优良品质助益了她一生,无论以后的生活多么艰难困苦,顺子始终用接纳的心态去接受,用智慧去改善现状,用勤劳和朴实去打动和赢得周围人的尊重。用自己的坚韧和执着为自己,为孩子们,为大家庭慢慢在他乡在扎根生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顺子在日本大阪
到大阪之后,顺子开始了新生活,和白依萨哥嫂一起生活。彼时的日本,已陷入疯狂的军国主义热情中,朝鲜人在日的地位每况愈下。随着孩子的出生,顺子的生活越来越窘迫。她自立,开始谋求工作的机会。随着高利贷的介入,丈夫的无端入狱,让顺子不顾所有的困难,走出家门,开始叫卖泡菜,糖果,做起了小商贩。
这一时期,顺子是幸福的,因为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同时也是不幸的,生活极其窘迫,孩子们日渐长大,阶层成了教育无法逾越的障碍。他们越是努力的生活,越是体验到生活的残酷。
异父的两个儿子性格迥异,在生长的过程中他们除了有孩子的烦恼,更需要面对社会满满的恶意和无处不在的侮辱和嘲讽。幸而,他们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让他们比同龄人成长的更为优秀。
顺子在日本横滨
大儿子诺亚终于还是知道了生父的真相,他疯狂的脱离,伪装成一个日本孤儿,娶妻生子,平静的生活。二儿子摩撒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从一个柏青哥里的小工,到领班,再到经理,娶妻生子。
如果如此生活下去,顺子也算平安幸福了。可人是贪心的,顺子渴望能够一家团圆,她奢望着能找回自己的儿子。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再次重逢之后,诺亚自杀了,可能是愧对母亲,也可能是惧怕自己朝鲜人的身份曝光,他用最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顺子的孙子,虽然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但仍需定期去日本警察部分去核查身份,获得短暂的法律认可。生在日本,长在日本,但因为祖籍朝鲜,一辈子都被身份所困。
顺子老了,但对自己的朝鲜人身份仍然十分敏感,自卑,怯懦,甚至在给儿子扫墓时仍小心的掩饰着。此时,已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了,这种强烈的身份不被认同的感觉仍是顺子心中无法跨过的槛,无法言说的痛,无法回避的伤。
《柏青哥》不同于其他年代小说中对年对背景的过多描写,而是通过人物身份的转换,在社会环境下所处的状态来映衬出人物的种种。人物的命运,际遇,性格等在作者笔下举重若轻般晕染出来,每一次重大变革,没有撕心裂肺的挣扎和撕扯,只有人物平静状态下无声的抗议,理解,包容,接纳。面对命运的不公,顺子和她的家人用自己的坚韧,在无法抗争的大环境下艰难前行。
《柏青哥》这部小说还有一点让我特别喜欢——浓浓的生活气,整部小说中描写食物的部分都非常细腻,琐碎,温馨,和美,弥漫着一种妈妈的味道。而这部分也与他们始终不被认同的身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如此努力用心生活的一家人,一生都在追寻身份的认同中拼尽全力,可怜,可悲,可气,可叹。
这是一部人物命运的跌宕史,也是一部社会发展的变革史,作者笔触细腻,文笔朴实,人物生动,是一部难得的,拿得起,却放不下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