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真王朝·雁州·风声峡
文/怀山若水
狼来了
巴悍的前队此时已在峡谷的出口处摆开阵型,虽然只有一百人,但铁甲重重,槊影寒光,凛凛杀气,丝毫不弱。
“人在哪里?”司马怀珪在阵前一把拉停坐骑,朗声询问。
“就躲在前边的树林里,属下已经喊过话了,如果他们再不出来,属下就用鹰羽箭招呼他们。”巴悍扯着大嗓门纵马迎了上来。他是骏州野猪堡巴家的嫡长子,不到三十的年纪便长了一脸横肉,豹子般的大眼睛看上去凶悍无比。
“射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很威风吗?”跟在怀珪身后的师启明插话进来。
“哼,有本事你就用扇子把他们扇出来呗。”巴悍一脸鄙夷地回击。
自取其辱,活该。怀珪斜眼去看师启明的表情。
“在下正有此意。”师启明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便催着他的小灰朝山脚下的林子跑去。
“这不男不女的啥意思啊,瞧把他能的,好像俺们都是饭桶一样!”巴悍在马鞍上抱怨。
哼,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怀珪的嘴角撇过一丝冷笑。
“少将军,您别怪属下话多,这学宫的书生到底有啥本事?您父亲干嘛非要塞个阉人似的玩意儿在您身边啊?”
还不是我娘闹的,司马怀珪在心里说道,“人家是学宫风云门公孙纵横的高徒,懂兵法,善谋略,还修炼了玄咒,反正你不会的人家都会。”
巴悍用马鞭柄顶了顶铁盔,“少将军,属下可听说那些练过玄咒的人个个都能移山填海,操控斗转星移,本事大了去了。可……就是一点不好,据说男的都……都不长胡子,养不出孩子,这是真的假的?”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怀珪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嘿嘿,属下才不试呢,俺还想多要两个孩子呢,否则俺爹将来就该把家主的位子交给俺弟了。要真那样的话,俺媳妇还不把俺劈了呀。”巴悍尴尬地嘟哝着。
也就你们野猪堡巴家才有这么奇怪的家主继承律,怀珪心里好笑。骏州和雁州的人都知道,在他们巴家,儿子不分嫡庶,只论长幼,有家主继承权的只有长子和次子两人,但关键得看谁生的孩子多。为此,父亲曾开玩笑说,谁家的军队都是招募的,唯独巴家是生出来的,还当真如此。
“行了,别废话了,让兄弟们盯紧点,派出去的斥候到现在没回来,过客堡那边又没任何消息,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司马怀珪叮嘱道。
“放心吧,少将军,几个伴马人的奴隶贩子算什么,就是它们的饮血武士来了,俺们也一样收拾。”
真的吗?怀珪望着张牙舞爪的巴悍笑了笑,没有吱声。
“少将军,请过来一下!”一箭之地外的树林边传来师启明的声音。
“这小子还真把人给扇出来了?”巴悍立在马镫上张望。
“你在这儿等着。任淼,跟我去看看。”司马怀珪也是一阵意外。
当他驱着坐骑逼近树林的时候,师启明的曼妙身影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破衣烂衫的银发少年。
少年个子不高,满是污泥的脸冻得就像是刚掉进泥坑里的红苹果。他有一双浅紫色的眼睛,充满了惊惧与警惕。他的脖子上箍了一个铁项圈,身上只裹着一件破了好多洞的羊毛短袄,裸露出来的皮肤满是青一道、紫一道的鞭痕。
还真是个天佑人的奴隶,怀珪心想。
“少将军,这个天佑人少年有话跟你讲。”师启明用扇子指了指身边人,“他会说我们的百旗语。”
一个奴隶还能懂我们的语言?怀珪骑在马上,将信将疑。
“你是他们的头吧?快走,带你的人快离开这里!”少年没等怀珪发问,便叫喊起来。
“放肆,少将军面前不得无礼!”任淼马鞭一挥,朝着对方的脸就是狠狠一记。
清脆的声响惊动了少年的同族人,他们纷纷从隐藏的树丛后现出身来,不少人手里还攥着树杈当武器。
“他只是想提醒你这里危险!”师启明挡在跌倒的少年身前,冲着怀珪厉声喝道。
“既然危险,那他们为什么还躲在这里?”怀珪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群天佑人,发现他们的脖子上都箍着一个铁项圈。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手下用弓箭指着他们吗?”师启明应道。
“那就说明,比起他嘴里的危险,我们好像更厉害一点,对吗?”怀珪反唇相讥。
“嗷……”一声狼吼忽然随风而来,飘飘荡荡,似有若无。
“狼,狼来了!快跑!”挨了鞭子的少年从地上窜起来,大声疾呼。
“叫什么,再叫砍了你!”任淼抽刀在手,威胁道。
少年身后的人群随之骚动起来,看他们的神情仿佛末日就将来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马怀珪在马上冲着师启明喝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句话呢!”年轻的学士走到怀珪马前,脸上带着少见的愠色,“他们刚才对我说,这里附近有狼。”
“开什么玩笑,荒山野岭的,有狼不正常吗?”
“可他们说,这不是一般的狼,而是……霜甲奔狼!”
“嗷呜……”又是一声狼吼,较之前似乎近了几分。
“霜甲奔狼?这……这怎么可能!”司马怀珪在马鞍上挪动了一下身子,“都停战几个月了,伴马人的狼突部怎么可能越过边境,这里可是我们大真的土地啊!”
“为将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父亲没教过你吗?”师启明似笑非笑地抬头盯着怀珪,眼神中透着寒意。
“任淼,把刀收起来。”怀珪迟疑了一下,终于翻身下马,“那少年到底是怎么说的?”
“他们是昨晚从过客堡逃出来的奴隶,”师启明道,“据那少年说,他亲眼看见一个穿着黑皮甲的骑兵被一群狼给撕烂了,骑兵的皮甲上绣着一匹银色的马,而那群吃他的狼则浑身闪着白光。”
看来还真是那鬼东西,否则自己的斥候绝不会连发出疾风焰的机会都没有,真是该死!怀珪的心沉重起来。
之前就听父亲说过,雁西边境有两样东西最可怕,一个是会吃人的狼吼风,另一个就是伴马人狼突部豢养的霜甲奔狼。这些被万灵教的巫灵从小驯养出来的草原狼,凶残无比,嗜血如命。它们身上被加持了一种神秘的上古巫咒,几乎刀枪不入,一旦追踪起猎物,除非目标或者自己死亡,否则不眠不休,永不止息。
“那……那他看见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怀珪想起先前的两声狼吼,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师启明冷哼了一声道:“这还用问吗,横竖不会超过一个时辰的路程。难道你连自己派出斥候的时间也不记得了?”
怀珪语塞,只觉脸上有些发烫。就在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耳边传来第三次狼吼。
“少将军……”巴悍策马飞奔而来,“这是咋回事儿啊,狼吼一声接着一声,弟兄们的战马都骚动起来了,属下觉着有些不妥啊。”
“嚷什么!”司马怀珪挺起腰杆吼道,“你不是刚才还说,就是遇上伴马人的饮血武士你也能收拾吗?现在好了,饮血武士倒没来,来的是霜甲奔狼!”
“霜……霜甲奔狼!”巴悍显然有些发懵。
“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撤吧。”师启明建议。
“撤什么撤,都随我回去列阵备战!”怀珪飞身上马,一拽缰绳,坐骑就地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抬,如作人立,“任淼,把这帮天佑人带上,回头我还要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