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就当过医生,只不过我的病人是一条小蛇。
童年记忆(二)|小医生记(原创)
文|写不好的走之儿
爷爷去世以后,他住的房子就关门上了锁。几年的时间里,风吹雨淋的也没有人修理,屋顶漏了好几个大窟窿,院子里长满了野草,以前养羊的栅栏也倒了,木头桩上都长上了“蘑菇”。房子里住满了“新主人”,房梁上的燕子,房檐下的家雀,一窝又一窝,屋门上白点子黑点子全是鸟屎。可就是这个地方在一段时间里却是我儿时的秘密乐园。
我有一发小,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他叫溜溜,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他起的。小时候一块儿在池塘里洗澡,池塘的水少的时候我们就摸泥鳅,我老是往他身上抹泥巴,抹完了泥巴他就特别的滑,胳膊从我手里跐溜一下就抽走了,我开始喊他滑溜,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叫成溜溜了,那时候我们也就六七岁。
本来我们两家都住在村南头,后来我家搬到北头住了,溜溜还是从南头跑到北头来找我玩。我记得那是个夏天,天儿干热干热的,中午头儿的知了不停地喊着,爸妈都在里屋歇晌,我在外间屋里啃西瓜,听着大门吱扭响了一下,我家“黑背”也没叫,我就知道是溜溜来了。我拿菜刀把我手里的西瓜一剁两半儿,就跟溜溜出了门。我俩一边啃西瓜一边闲溜达。
“去哪玩?”溜溜抹了抹嘴巴。
“不知道,你说呢?”我把西瓜皮朝着不远的枣子树扔过去,几个知了惊了一声就飞走了。
“要不去南边的水库洗澡吧,昨天下雨水涨上来了。”溜溜从嘴里一颗一颗的吐着西瓜子。
我把衣服撩开,指着肚皮上的红印章,说:“我妈给我盖章了,我前天才挨的打。”
“那我也不去了,我妈也给我盖章了。”溜溜说。
太阳真热,晒得几只黄狗在房根下的阴凉地里吐着舌头,直打蔫,拿土坷垃扔它都不动弹。
“昨天我跟墩子说好了,偷他家只鸡去西边的土沟子里烧着吃。我们都挑好了,就是上回咱们拿弹弓打瘸了的,脖子上有一撮黑毛的那只。”溜溜咧着嘴坏笑。
“光烧鸡不够,再上塘子里摸几条鱼,拿油锅煎着吃,我妈前几天就做过,可好吃了。”我咂摸咂摸嘴。
“我家有锅,我妈前天刚买的,我到时候偷出来。”溜溜小眼睛瞪得老大。
我们又商量了好一会,不知不觉溜达到了村南头,太阳晒的我们俩也没了精神。“咱们现在干吗去呢?”溜溜说着把脚下的石头子踢出去老远。
我也不知道去哪,一抬头看见了我爷老屋院子里的枣子树,“要不咱们去我爷的老屋里看看,那天我爸说从院子里的东墙角根儿弄出一个刺猬来,老大了。我老早就想进去看看,我爸不给我钥匙,咱们爬墙进去。”
溜溜一听刺猬,来了精神,“我奶说刺猬有魔性,不让我招惹。”
“屋后的李大娘也说过,他还说蛇也有魔性,比刺猬还大呢。”
“要不咱们不去了吧。”溜溜有点害怕。
“你个小胆子,咋什么也怕,那是我爷的院子,有什么不能去的。再说咱们又不招惹它们,就是去看看,有什么的。”我们说着已经不自主的到了老屋跟前。
“我先上”我说着往上一窜,溜溜拖着我的屁股往上顶,我使劲的往院墙上面爬,我骑到墙上又把溜溜拽了上来。
“里面的墙怎么这么高。”溜溜说着我俩顺着墙溜了下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有点凉嗖嗖,一点动静也没有。这院子连犄角旮旯里都长满了毛子草,草很高,把我们两个的腿都没过了。院子中间的那个老枣子树,树叶子一半油绿绿,一半微微发黄,就像老太太的头发,看着怪膈应的慌。一根掉下来的房梁斜支在墙上,梁子都发黑了,上面长了几个小干蘑菇,个头楞大的黑蚂蚁在梁子的小洞里进进出出,一个小壁虎顺着梁子跐溜一下就爬到墙上不见了踪迹。枣子树上掉下来好多的麻角子,在地上慢慢地爬着,身上的长毛毛一动一动的,看着让人发怵。
我跟溜溜趟着毛子草,一点点的往东墙角走,走过屋门口一群家雀呼啦啦从里面飞了出来,我跟溜溜哇的一声就跑了。
出了院子我和溜溜猫在他家门角的阴凉地里,“让一群家雀吓着,真丢人,我们明天还去,我带上我家黑背一块去。”溜溜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我跟溜溜还有我家黑背又来到了老屋的墙下面,像昨天一样我跟溜溜爬上了墙进到了院子里,我在里面喊了一声,我家黑背叫了一声一下就窜上了墙跳了下来。它是什么也不管,就在院子里撒开了欢儿,在毛子草里面来回钻,一会跑进了屋子里,冲着梁上的燕子窝汪汪叫两声,一会又跑出来往我身上扑腾两下。我朝着它一扬手,它就把爪子老老实实的从我身拿下了去,耷拉着脑袋,在那装蔫了。
我跟溜溜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到屋子里转悠了一会,除了抓到了两只大蚂蚱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看到,觉得的没什么意思,我俩就往外面走准备离开。正走着黑背在枣子树下面汪汪一个劲的叫唤,我俩跑过去一瞧,一条那么大的、菜绿色的蛇在树根下冲着黑背吐信子。我跟溜溜什么也没想捡起脚底下的砖头土块就是一通乱扔,扔了一会我俩再一瞅,那条绿蛇不知道被谁给砸中了,脑袋靠下的地方一个劲的在流血,身子不动弹了,只有尾巴还在那左摇一下右摆一下的。
“怎么办?”溜溜瞅着我,“我奶说了不能招惹蛇,它有魔性。”
“那怎么办?”我也瞅瞅溜溜,“要不我们给它治好了吧。”
“怎么治?”溜溜盯着蛇,“你看它在瞅我们呢。”
“用花我丹给它治,准能好。咱们在地里面玩,划破了手不就用花我丹的汁涂一下就好了嘛。”
“行。”我跟溜溜用树杈慢慢的把蛇挑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里屋的一块瓦片上,我们带着黑背一溜烟的往地里跑。
花我丹贴在地上长,茎是红红的,翠绿的叶子分成四个小瓣,有的还开了花,在太阳底下一照,特别好看。我抓了一大把,溜溜也弄了好多用衣服兜着,我俩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
那条绿蛇还在瓦片上,除了尾巴一动也不动。我赶紧掐开花我丹的茎,里面流出奶白色的汁,聚在断口处,像一滴白色的仙药。我把汁一点一点的涂在绿蛇的伤口上,血真的不流了。溜溜抓了一把花我丹,放在瓦片上用砖头慢慢的砸,花我丹一会就被捣成了药糊。我用树枝弄起一小块,抹在绿蛇的伤口上,还找了一块白布条轻轻的给它缠上,又轻轻的打了个节。全都弄完了,我跟溜溜蹲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它,黑背也不叫了,它也蹲了下来,冲着绿蛇摇尾巴。过了一会儿,绿蛇动了一下身体,它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翻了过来,我清楚的看见了它的眼睛。
第二天,我跟溜溜又去了老屋,可是那条绿蛇却不见了。直到现在,我一想起这件事,脑海中还能清晰的看见它那绿绿的、亮亮的小眼睛。但是小时候的那份童真还有儿时的玩伴,就像那条绿蛇一样,终究还是不见了。
注:黑背:我家从小养的黑狗,我给它起名叫黑背。
盖章:小时候,夏天家长怕孩子偷偷去池塘里洗澡,就会在肚皮上盖上一个红印章,晚上检查,没了就会挨打。
麻角子:枣树上的一种虫子,绿色带花斑,浑身长毛,像毛毛虫,蜇人特别疼。
花我丹:小时候地里面长的一种植物,红茎绿叶开小黄花,汁液乳白,手划破了涂上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