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桂先生于我而言,是位熟悉的陌生人。我和他交往很少,和他说过的话不会超过一百句。但是,他的古道热肠和忠厚实在的谦谦君子之风,让我毕生难忘。
1994年5月,年仅37岁的修桂先生由副转正升任连城县第一中学校长兼党委书记。连城一中汇聚着全县的教学精英,是连城县培养大学生的摇篮,承载着三十多万连城父老乡亲对未来的梦想。
其时我在连城一中上初中二年级,是下学期。正值青春期,逆反心理特别重,喜欢挑战权威,抽烟、逃学、旷课,当众冲撞老师……有一天,我突然厌恶自己,开始不再逃课。初中三年级下学期,我的成绩开始有了起色,后来居然考上了一中高中部。多年后,低我好几届的学弟告诉我说,他们班的老师多次在课堂上以我为例子,教育“坏”孩子们。
当年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因为顿悟?有一次,我在人群中间,看见台上的修桂校长正在做报告,他坐得很端正,讲话带着乡音,节奏不快不慢,听起来很清晰,很悦耳,讲的道理我也很认同。后来我学到“如沐春风”这个词,便想起了修桂校长正襟危坐谆谆教导的那个场景。上了高中,我完全进入了学习状态,这才发现,每一位老师都那么可敬可爱,那么苦口婆心。原来我的转变,不是自我顿悟,而是得益于以修桂校长为代表的老师们“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般的教育。
1998年,我们这届同学高考取得了历史性突破,大部分同学的高考成绩都超过预期。考试结束后,我家张罗了几桌,请来一些老师和同学,修桂校长也在其列。修桂校长话不多,有点拘谨,仿佛对酒席的套路很吃不消,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旁边坐的华山老师则跟大家打成一片,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还不时为在一旁不胜酒力却招架不住同学们频频敬酒的修桂校长解围。值得一提的是,连城一中在修桂校长主政期间,每年都在刷新成绩,从一中的百年校庆史料集《沧海扬帆》提供的毕业人数、升学率等数据,可以看出,修桂校长任职的八年是一中教学质量节节攀升的黄金时期。
再见面,已经是18年后。
2016年,我父亲重病卧榻在床,我和姐姐请了长假日夜陪伴着。修桂先生到医院看了我父亲几次。我看到修桂先生恭敬地递给父亲一只笔,请他在一份材料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那是父亲生前最后一次拿笔。期间修桂先生和父亲交谈很少,也许是他体谅父亲病重说话费力气,亦或者是修桂先生不善言辞,但我能感受到他心情的沉重。
父亲刚走的几天,亲朋好友共计送了百余个花圈。出殡这一天,光抬花圈就需要200多个帮手。正在焦急之际,修桂先生来了,他轻轻地连说几声“不要着急,不要着急。”随后约来了陈革声先生---隔川乡另一位有声望的宗亲。他们连夜组织发动村里人来帮忙,终于解决了人手不足问题。这次雪中送炭,让我一家人深深地感受到了温暖。后来母亲念叨了几次,要找机会请修桂先生和陈革声先生几个吃饭,当面表示感谢。可惜我没有及时当面表达谢意,竟成了我一辈子的憾事!
次年一月,文联杨永松主席和我联系,讨论在三月份筹办我父亲追思会的事宜。几天后杨主席电话告知我修桂先生极力倡议将追思会往后推迟几个月,同时组织编写一本关于追忆我父亲的书。我大为感动。
在我父亲的追思会上。修桂先生作为关工委副主任,认真总结着父亲的一系列工作和辛劳。我非常讶异于修桂先生对我父亲在什么场合提了什么建言,产生了何种效果,为某项工作召开了多少次会议,做了哪些努力,统计得那么详尽,关于我父亲的追忆,娓娓道来,讲的那么生动和恳切。我这才知道,这位我原以为不善言辞的修桂先生,说出来的话竟然这么有力量,直抵人心。
不仅撰写纪念文章,整个追思会的组织、协调,修桂先生都亲力亲为,做了大量的工作。当我充满感激地向修桂先生索要微信号码时,修桂先生拿着一个早已过时的非智能手机,尴尬地一笑。
修桂先生在撰写我父亲的纪念文章中,写道“他还有很多文章没写,还有很多话没说,还有很多事没做,也还有几个愿望没有实现:召开《长寿真言》一书出版发行座谈会,编辑出版《连城县关工委工作文集》、主持连城县老年学会换届选举工作……”几个月后,修桂先生给家里送来一本印制好的《长寿真言》,并长舒一口气说《长寿真言》总算付梓了。原来这些工作,修桂先生默默地为父亲完成了!
当初父亲在病榻上,得到众多亲朋好友的关爱和鼓舞。父亲告诉我,等他好起来的时候,要写一篇感恩的文章。我知道,这篇感恩的文章里,一定包含着修桂先生。
因此,我想用这篇文章,向修桂先生致以深深的谢意。祝愿修桂先生在天堂,永得安详!
2017年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