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家乡产栗子,但不出名,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
小时候,我从来分不清栗子树、橡子树和槲树,因为它们的外观相似,高高大大,枝枝丫丫,更令人困惑的是树皮的颜色和纹路都是一模一样。
直到现在,单纯的给我三种树木的枝丫,我都很难分辨的出。
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其果实,栗子树的果实外面裹着一层绿壳,绿壳上长满了刺,而且又硬又长,就像刺猬一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到果实成熟,一般是很难打开的。
橡子树跟栗子树像极了,只是我见过的橡子树一般都是参天大树,小而矮的橡子树从来都没看到结果子。
故乡屋后的坟地里有一棵,小时候常常和小伙伴去捡橡实。我小时候胆子小,去坟地里总感觉瘆得慌,所以往往去的时候都是呼朋引伴,我一个人是绝不敢行动的。
橡实照例外面有一层绿皮,皮上带刺儿,但跟栗子相比就差远了。那刺没那么长,而且也不够硬,甚至脚一踩,橡实就蹦出来了。
我们小伙伴捡来的橡实都是用来玩的,橡实屁股光滑,头尖,身椭圆。捡回来后,用钉子在屁股上扎个小洞,再从竹扫帚上折一根细细的竹签,然后琢磨着所需的长度,再插在橡子的屁股上,这样一个微型陀螺就做好了。大拇指食指一捻,快速丢到桌上或者平地上,可以转好一阵子。我们经常比赛,看谁的橡子转的时间长。
据说橡实可以吃,但是不知道怎么个吃法。我曾经砸开尝了一下,简直苦不堪言。
不过,我用橡实喂猪,猪倒吃得挺欢。
至于槲树,外观和橡子树、栗子树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它的叶子要大得多,像佛手一样,所以老家人每到端午节都上山采槲叶用来包粽子,味道甚佳。
槲叶采回来后,放在大锅里煮熟,那种香味离大老远都能闻得到。小时候,从谁家门前过,只要闻到煮槲叶的香味,便知道他们家要准备包粽子了。奇怪的是,我从来没见过它的果实。
二
小时候,大街上似乎很少有人卖栗子的。或许有,只是我没见到也未可知。
知道有栗子这样的好东西,源于一次我去大姑家。
大姑家离我家大概有五公里远,我小时候经常步行去她家玩。走两公里的山路,再艰难地走一段下坡路,沿着蜿蜒的河堤,再步行大约三公里即到。
大姑家门前有一座小山坡,坡上长满了栗子树。
听大姑说,那一片栗子树是属于生产队里的,每年谁家想要承包,是需要抓阄的,然后估价卖给你。至于赚多赚少,甚至亏本那都与生产队无关了。
巧的是,去了几次大姑家,他们都有承包那一片栗子林,而且,我去的时候,栗子已经在家里躺着了。熟透的栗子,已经被剥去了外面那层刺壳。没成熟的刺壳栗子,都需要挑出来,放蛇皮袋里,盖上叶子捂一段时间。
我曾试着去掉外面那层刺壳,可是,任凭我用什么办法,都打不开。我才知道,那是需要窍门的。
大姑知道我嘴馋,每次都会煮栗子给我吃。有时她会煮熟后,再在大铁锅里面炒,那样就不会有劈劈啪啪的炸裂声了。
我往往是吃到肚胀才作罢,而且每次走的时候,大姑都会给我装一袋炒栗子带回家。
大姑离开我们将近二十年了,她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中似乎也渐渐模糊了。
对于大姑的死,作为娘家人的叔父是颇为不满的,她甚至在大姑的葬礼上,狠狠的打了姑父一顿,因为他认为大姑父没有照顾好大姑,才使她在夜里独自出行时坠河溺亡的。
自从姑父相继去世后,我再也没去过他们家,因为后来去了县城、省城念书,毕业后又去了南方工作。
表哥表姐成家后,就再也不和我们来往了,这门亲戚从那时起也就断了。
每每吃栗子,我都会想起大姑,想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三
如今,在城市各大商场、街角都能看到卖糖炒栗子的摊位。
说是糖炒栗子,根本就没有糖,大多是把黑色的粗砂在不断翻滚的锅炉里炒热,然后把生栗子倒进去,炒熟为止,再筛出砂子,用一个小棉被盖住熟栗子即可。
二十几块钱一斤,价钱实在不便宜,然而味道如何,就要看运气了。
在苏州康佳花园的广场上,曾遇到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年纪五十上下,皮肤黝黑,戴着鸭舌帽。他身旁放着一个小喇叭,重复播放着“糖炒栗子,一斤二十元,不好吃不要钱!”
我去他那买了几次,他总是很热心的向我介绍,他的栗子来自哪里哪里,怎样剥皮比较容易,还有要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的确,走过了这么多城市,至今忘不了那美妙的味道。
有一次,我踅到水城路仙霞路拐角处,正好看到有卖糖炒栗子的,顺便买了半斤,味道也还不错。
家乐福一楼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女士,极力怂恿我买一点尝尝,估计要收摊回家了,想把剩下的都卖给我,我没全要。
也幸亏没全要,回家后才发现,一半是坏的,发黑发硬,吃起来又苦又淡。
有几次国庆回老家,在街上碰到了表妹,原来她在卖糖炒栗子,个头比南方的要大,价格反而便宜许多,估计小县城里也卖不上价吧!我给她钱,她也没要。
但味道比南方的栗子要好很多,表妹说他们是有专人上门收生栗子的,是经过一番精挑细选的……
我临走时,她总会装一大袋栗子给我,让我在路上吃,心里总感觉有点难为情!
妻子无意中提起糖炒栗子,可惜菲律宾没有卖的,因为她最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