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梓姑娘发朋友圈说:“晦气,今晚又输了三万,吃完这顿估计要吃土一个月了。”
配图,是一张她正在吃榴莲的美照,看起来是没心没肺的笑,多阳光的一个女孩。才20来岁的姑娘,光鲜亮丽,青春正好,爷爷奶奶溺爱她,身边的人护着她,男朋友爱她,疼惜她。只是父母,觉得她不孝顺,花钱太多,赚的原本是辛苦钱。
下半夜,我再次刷朋友圈时,忐忑了一宿,替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捏了一把汗,为她担忧。她发了一段15秒的抖音的视频,晒在朋友圈里。视频里,她一个人站在高楼顶层对着手机,风飘扬起她的秀发,背后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远处的高楼上的霓虹灯穿透黑夜,透过屏幕,衬托着她瘦弱的身影。
视频里,她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红着的眼角挂着风干的泪痕。她说,“你们不要逼迫一个犯错的人,人被逼紧了,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突然,屏幕一阵晃动跌落,随之屏幕一黑。
我猜测她已经自杀了,一个年轻的生命竟然如此轻易凋零,她偏不爱惜自己,是多大的怨恨,要用如此潦草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朋友圈下面的评论,一波接着一波,都是鼓励的话。
“输钱而已,下次再赢回来了。”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没关系,明天请你吃大餐,请你免费打牌。”
“不要做傻事,你在哪儿?”几个有交集的牌友在下面留言,最后一句是她男朋友的留言,只是李梓姑娘都没有回复。
朋友圈里直播跳楼,我不知道她父母看到了有多么心疼。
其实,上周事情就有些端倪,只是大家都被她骗过去了。
当时,她还在朋友圈里秀恩爱,“遇到了这样的好男友,此生不换。虽然输了三万,下次希望能一把赢回来了,这是男朋友给的本钱,哈哈。”
朋友圈照片,附男朋友给她的转账截图4000块。还有爸妈的转账截图,10000块转账。
她从小生活在一个殷实的家庭里,就一个女儿,爸妈宝贝她,宠爱她,视为掌上明珠。衣食住行,都选择最好的给她,无所不用其极。
家里开超市,她爸为人四海,诚信做人,她妈为人精明能干,又经营有方。超市打理的风生水起,商品物廉价美,四邻八里都爱上这儿逛逛,顺带夸一夸他们生了一个好女儿。
可他们太忙了,女儿从小到大没有人陪伴,他们一直忙于生意,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儿。
上幼儿园,奶奶接送,别人家都是爸妈接送,偶尔父亲开车来接她回家,总是欢天喜地。她说,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妈来接的感觉真好。不仅不会被其他小朋友瞧不起,他们还投来羡慕的眼光,因为爸爸开车来的。
上小学时,家长会爸妈从未出席过,多半事后送礼打发班主任,钱总能解决一切问题。
12岁,毕业典礼爸妈答应好了要去,她藏着要给爸妈一个惊喜,她获得了优秀毕业生,毕业致辞,她准备了很久。
结果,当天爸爸去见供应商,妈妈接了一个团购大单,陪客户。她失望了一整天,写好的毕业致辞临时易稿,在讲台上,她读道:“……感谢爸妈的养育之恩,虽然今天爸妈没能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但是他们一直是我的榜样……”这是老师教他写的,原本是让爸妈上台,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原本的精心准备的台词,成了一场空欢喜。
学习成绩也是从那个时候,一落千丈,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已经快没有书读了。不过有钱的爸妈,依旧能够把她买进重点高中读书。
她成绩上不来,爸妈就打点每一门功课的老师,开车到学校请老师去县城最好的酒楼吃饭,塞红包。
那时候的她已经处在叛逆期,也不像孩子时那么懵懂,父母的那一套又怎么瞒得住她永远。
成绩吊车尾,座位却永远前三排,她开始和老师对着干。上课小动作不断,顶嘴成了家常便饭,老师碍于她父母的面子,又不好说什么。
厌学的情绪一直笼罩在她整个高中,不过她听人说上了大学以后,就没有老师管了。偶尔她也就开始学,只是为了逃出现有的环境。高考竟也让她考取了一个三本院校,学费很贵,爸妈却很欢喜。
上大学时,除开学费,爸妈给她很多零花钱,一个月生活费足够普通家庭的孩子一学期的生活费。第一次踏上异乡求学时,临走她妈说,“在学校,别委屈了自己,该花花。”
是伯伯陪她一起去坐车,上大学,报到。在李梓姑娘人生的每一个关键性节点,父母都处于失位的状态,缺失的情感父母只能用金钱来弥补。金钱给李梓姑娘带优质的物质生活同时,也增加她对金钱的憎恶。“人怎么可以这么一股脑儿钻进钱眼子里呢”,这是她对爸妈的评价。
爱打牌,是她在大学时染上了牌瘾,戒不掉,输多少钱也戒不掉。有时生活费都输光了,没钱了爸妈自然也不会让她饿着,又给她打款。
后来,是在一次牌桌上我认识她的,那时她已经工作一年了,成为朋友后,我加了她微信。
朋友圈里,她过着一种小资生活,人好看,骨子里瘦,脸蛋精致,抹上腮红,涂一层啫喱唇膏。爱打扮还时尚,平日里提手挎包,手里吊着苹果手机,是和我们大多数小年轻一样,朝气蓬勃。
直到上个月中旬,她打牌输了不少钱,在朋友圈里说:“再赌剁手”。并晒出了一把菜刀和自己纤细的右手。
话没有说多久,也就是上周,她输了三万,是她辛苦一年的积蓄。爸妈、男朋友安慰她,给她转账。
不料她又输了三万,就在当晚,矛盾在一次又一次的积累中爆发。男朋友和她吵架,觉得她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人。父母把她赶出门说,“再赌,以后就别回这个家门。”
她含着泪冲出家门,一口气冲上公司楼顶的阳台,她吹着风,心底凉透了。
那天晚上,朋友圈视频发出来以后,爸妈立马报警,半夜冲出门去在找她。男朋友也在找她,一路找到他们公司的楼下,在楼下只发现一个破碎的苹果手机,却不见到李梓姑娘的人。
一星期后,她发了朋友圈:“我还好,也谢谢大家的关心,真的让大家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