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全色的丹尼史密斯水彩颜料我可是盼了好久。”
夏莉抱着颜料,手轻轻的在上面抚动,像是母亲抚摸自己的儿女一般。
“你不觉得贵吗,一套水彩颜料而已,花了一万三。”看着夏莉的模样,我心里为她高兴,也隐隐的暗藏着一丝落寞。
我将手无意的伸过去,夏莉下意识的将颜料护在怀里。
看来这不是像她的儿女,而是儿女不及也。
“有一天你老了,你会如何向你的儿孙介绍自己的生平?”我问。
夏莉极为自豪的回答:“那还用说吗,肯定是这样说啊。‘你们的奶奶我是一名画家,从小喜欢画画,十六岁的时候完成了人生第一册连环漫画,虽然只是简单的铅笔线条画,但奶奶从此便是痴迷于此,感觉到奶奶毕生的事业就是画出美丽的图画。十八岁的时候,你们奶奶画了人生当中第一幅水彩画《微笑》……’”
夏莉仿佛对这个问题操练过千百遍,她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演讲家在侃侃而谈自己最拿手的故事一般,行云流水,引人入胜,其中‘引经据典’,轻松写意。
“你呢?你会怎么介绍自己生平?”夏莉结束了她的长篇演讲后,转头向我问道。
我苦笑:“就现在的我来说,我可能不会跟儿孙讲自己的生平。”
“你这样会被人打的。”夏莉盯看着我,肯定是认为刚才自己又被我耍了。毕竟她讲了那么多,而我却好像逃避一样。
人心里可是始终悬着一把公平的尺子,只是因为关系的不同,误差范围不尽相同而已,一旦所做所求的事情超过误差的范围,那便是一段关系恶化的开始。
“真没什么可讲。”我不知道夏莉对我的误差范围是多大,但她对我做了长达五分多钟,超过千字的讲述,我则用寥寥几字回应,这算是比较大的失衡了。保守起见,我必须对此作出解释。
“怎么会,你可以跟儿孙将当年你是如何如何学习,取得好成绩,靠上W大,怎么找到好工作的。”
“你刚才怎么不把学习和工作加在内容里面。”
“可能是我学习比较差吧。”夏莉摇摇头。
我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样才会被人打的。”
很多人喜欢向身边的人讲述甚至是夸耀自己或是他人的成就历程,以做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这无可厚非,并无对错之分,也不值得批判。毕竟在法律之内,谈论什么,说些什么,得意或是吹嘘,是他人的自由权利。
但却很少有人向自己年幼的儿女子孙提及如此,我们通常告诉他们情怀和要有怎样的品质,不告诉他们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和如何成为那样的人。因为我们明白,对年幼的他们所说的一切,足够且深远地能影响他们一生,我们不得不斟酌。
“果然还在。”我驻足,眼前那个小小的糖果屋依旧和儿时的记忆相同,没有扩增,也没有纳入多少新的糖果,只是糖果屋的老板由当年的青年步入了老年。
他的微笑也和记忆中不差,但和先前送我弹珠的员工那抹灿烂的笑容有所不同。
不管我们承认与否,世界上没有两个人的路是完全一样的,就像一颗树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但同时世上似乎又有太多的人走在同一条路上,这条路宽广舒适,没什么不好,路上的人们也有自己的幸福,我也肯定它存在的价值,甚至我非常希望自己能沿着条路走下去,一直到尽头。
可惜人心里还有一种怪念,一旦意识到它,触碰它,打开它,便如同开启了潘多拉魔盒,坠入深渊一般。纵使脚下的是康庄大道,眼前是黑暗一片,也按捺不住的想走出去。若是能在那黑暗中寻得宝藏,便也不枉了。
痛苦而可悲的是,我们往往走进了黑暗,却无法预料能否找到属于自己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