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经理

一．

        “颜如玉？这是名字？取得不同凡响啊。”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忍不住地赞叹。古诗十九首中有写”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这个名字应当取自这里。我中学在学校里背熟了许多诗词，至今能随口吟诵出来，对于名字同诗词的联系，很容易找到。

       那天是初春的下午，玉兰已悄悄开过，海棠正艳、桃花欲放，空气中弥散着醉人的气息，催促着人放下手里的事情，去到春光里潇洒走一回。黄总把我叫到办公室，轻轻地掩上了房门，房间里阴暗下来。窗户射进来太阳明亮的光线，刚好照着办公桌上的一个大号的档案袋。

       “你坐，王总。”我是财务部副总经理，提拔不久。黄总是财务部总经理，正职。只要不是开正式的大会，有主席台的那种大会，她叫我职务的时候，统统省去了”副“字。让我坐下来，我明白她有工作需要正式地谈谈。

      我挨着办公桌坐下来，挺直腰背，微笑着听黄总的指示。这点素质是基本的，在上级那里谈工作，要正襟危坐。

       “这里是一份档案。”处长把档案袋推到我的面前说 ，“这个人要到我们部门工作，根据部里的实际情况，把她放到你那个条线，由你带着。你那里不是缺会计报表、税务的人手吗？正好！你要注意带领她、培训她，让她能尽快上手，可以出色她胜任工作。你现在可以看看她的简历。“

       没有思想准备，这么快就补充人了？财务部进人可不容易！我疑惑地打开简历，首先看到了“颜如玉”三个字。头脑中闪过那句古诗。

       一张黑白照。照片里齐肩短发，浓密的头发蓬松地垂着，露着一点光洁的额头。深深的眼眶，明亮的眼睛，眼角向上轻轻翘起。精巧的鼻子下一道深深的人中，嘴角略略地抿着有些笑意，似乎在对着在看照片的我说“我来了”。颜值真不差啊，配得上“颜如玉”这三个字。

      女人的照片，我不好意思盯着久看，还当着黄总的面更不应该。又往下略略地看。名字和照片下面，是几行简历，学历本科、籍贯山东，年纪三十五岁。从业经历好简单，在物业公司工作的。我迅速收回了目光。

         “黄总，这简历信息不多哩。”

         “你想看她的人事档案？人事档案是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在管，我这里没有。”

         “人事档案看不看没有关系，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从外单位来个人，空降到我们部里？按公司的规定，员工要么内部交流，轮岗而来，要么从校园招聘，新生入职而来。这个算什么，算社会招聘？公司这么多年，没有搞什么社会招聘啊！”我说。

         我们是一个国资控股的大型企业，刚在香港上市一年。在社会一般人眼里，是一个好单位。国有大型企业，一般不搞社会招聘。一旦搞社会招聘，来说情的人来自各个方面，络绎不绝，容易形成人情招聘，做出一些违法乱纪、显失公平的事情出来。上市前，公司仅有两次社会招聘，泄漏试题、通风报信的事情，形成了案件。几年前，公司领导就统一了意见，“砍倒大树免得老鸹叫”，一了百了，不再搞社会招聘久矣。怎么，破例了？

       “王总，人力资源部通知我，这个人必须收下，还要在工作全力帮助。”黄总回答。

       “处长，这个人从名字来看，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庭，一般人哪起得出这名文采飞扬的名字？而且这个女生颜值不低。以我的经验，哦，我的一点点儿浅见哈，漂亮的女生一般工作上不怎么勤奋。如果…….如果…….”

       其实从看到这个名字起，我就喜欢上了这个人，更不用说女生，有一张漂亮脸庞的女生，还同样的年纪三十五岁。漂亮的女人，名字是怎么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生活，在我心中一下子闪过，人都好奇。有心理学科普讲，男人一天有五十次会想到性别或性的问题，我要承认这是真理。我故意地反着讲，只是没有明白颜如玉的来头。自己出身于草根，喜欢讲公平公正，本能地对来路不明的入职反感，不由自主会联想起看到的、亲历的那些不公平待遇。颜如玉一下子就闯到了近前，没有按公司通常的规则，也没有人提前告诉我，近乎于一种冒犯，我好歹还是一个副总，少年得志，掌管着部门重要的业务。看来人家包括领导也没有把你当作什么重要的角色，都不提前知会你，更不会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们公司，不但要招聘人，还要培养人。你的担心就不必了。再说，人力资源部要求接收好这个人，说是政治任务，是领导交办的。公司领导也专门给我谈了话。” 黄总开导我，她比以前更善于做思想工作了。

         “那……她是什么来头？”我明知不该问，还是忍不住多嘴。

         “我也不知道。所有人都没有同我讲。”黄总苦笑了一下。我脑袋在飞速地转动，拿不准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坚决保守着组织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