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凌晨十二点,睡意越来越淡。一下午,都想喝杯咖啡。未能如愿。这个时间,还是想,越发想。
偌大的房子里,我一个人,谈不上孤单,就是有点儿冷清。昏黄的壁灯,一圈一圈温暖的光,静静地陪着我。
在书包里翻了半天,没翻到那个淡蓝色封面的小册子,倒是翻出来一盒眼影。颜色不多,也几乎没用过。
突然,就想起来,一个母亲和一盒眼影的小事。
那一天,已经过去一年了。
是一个周末,依旧,城市里绽放着喧嚣的花朵,这里开一片,那里开一片。耳朵,最不堪重负。
我挤进那个特卖九块九的小店里,想买本上次用过的同色系笔记本。然后,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也挤在我前面。
母亲,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土黄土黄,别扭地在后脑勺上盘成一个小小的髻。她转身和小男孩说话的时候,我看到她发黄的皮肤,带着浓重的、不合时宜的沧桑,还有她拉着孩子的粗糙的手。
过了一会儿,里面松动了些,我们往里走了走。她呼呼地松了口气,竟然朝我笑了笑,露出暗黄的层次不齐的牙齿。
她在化妆品饰品的架子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一盒眼影,静静地端详着那些艳丽的色彩。她的眼神里竟流露出一些淡淡的兴奋来。我打量了她许久,她松开孩子的手,就那么看着。我心中有点不屑,一盒九块九的眼影,色彩又那么乱七八糟,粗糙、劣质、廉价到即使能用来化眼妆,效果也会适得其反,更何况,质量难以保证。
我以为,她只是看看,或许是单纯喜欢那些浓烈的色彩呢。
当我挑好笔记本,往外走的时候。她略带羞涩地喊了一声,姑娘。
我回过头去,见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拿着那盒眼影。神情不太自然,眼神也好像躲闪着我。
她说,姑娘,你觉得这盒眼影怎么样,适合我吗?
我怔了怔,心里默默地喊着,天呐!
她又说,我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但是我觉得它好看,喜欢,就想买一盒,没想到还挺贵的,要九块九……
我的心突然难受的厉害。
我没有办法告诉她,她所谓的九块九,是多么的廉价,那些色彩的质地又是多么的劣质,哪个色系又是多么的不适合她……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隐隐作痛。我微微一笑,指着旁边那个暖色系,对她说,可能这个颜色更适合你。
她听我这样说,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了下我指给她的那盒眼影,温柔的眼神突然略带敌意,默默地看了下我,什么也没说。似乎她觉得,我说的是错的,她的感觉才是对的,真实的。
我们再没有交流。她也没对我的建议说声谢谢。
我急急地付了钱,逃离了那个小店。
临走时,我禁不住回过头去看她,她还捏着那盒五颜六色的眼影。可能,嘴角扬起微笑,淡淡的满足。
那种感觉,我至今难以用语言表达。所以,在我的记忆里,越发印迹深刻。
直到这段时间,看了《欢乐颂》,我才幡然醒悟,蒋欣塑造的那个令人无比心痛的樊大姐,带给我的难过和一年前的那个她,还有那盒九块九的眼影,它们是一样的。似乎只是从现实的记忆当中复制到荧幕上。
无论,怎样的面容,都曾希翼,能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外表和一颗骄傲的心。无论是樊大姐面对喜欢的奢侈品也只能闻一闻它们的香气,还是那个带着沧桑渴望一盒九块九的眼影就能再拥青春的母亲,她们的小心翼翼,我也曾经拥有过。
那份希翼,很脆弱,因为怕碎裂,所以,今天想来,依旧还是那么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