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收麦子的记忆大概是从五岁开始的。每每回忆起童年,我都只有一个感觉:苦难。我天生长得很瘦小,上学总是坐第一排,但我的双手和双肩却过早的承担了生活的重担。家里七口人,主要劳动力是父母,在那个年代,没有任何机械化,一切都是靠双手劳作,我和哥哥便成了除父母之外的最重要的劳动力。五岁开始,我便在农忙时下地干活了。那时候割麦子还不熟,我的主要任务便是把父亲装车时掉落下来的麦子用一种耙把麦子耧干净。阳历六月已经很热了,我戴着大草帽,拖着耙子一遍遍地走在新割的麦茬地里,破旧的布鞋有时候被尖锐的麦茬扎破,脚便会猛地刺痛一下,血便冒出来了。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头顶,汗水不停的从帽边流下来,衣服不知道湿了多少次,浅色衣服上通常会留下图案怪异白色的汗渍。每天早上五点天不亮便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就下地,中午十二点之后才回家吃饭,吃过饭稍事休息便又顶着烈日下地,天黑到看不见时,还要到打麦的场里去打麦。打麦子就是把麦子摊在自家的场里,然后用两头牲口拉着石磙一遍遍地转着圈子碾,把麦粒碾下来,碾得差不多时,便用叉子把麦杆翻过来再碾一遍。然后,再把已经碾干净的麦杆挑起来堆到一边,下面便是麦粒了。把麦粒堆成一堆后,女人孩子们的工作才算完成,可以回家睡觉了,而男人们通常还要睡在自家麦堆旁,等有风的时候便要赶快起床扬麦——就是用木锨把麦粒扬得高高的成一条弧线,里面的壳了碎麦秸了什么的便会随风扬去,剩下的便是干净的麦粒落在地上。 收完了一块地,还要抓紧时间种玉米,通常是五点左右起床,先下地种玉米,种一两个小时后再回家吃早饭,然后又要去下一块地里割麦子。最初种玉米需要两个人合作,一个人用锄头刨一个小坑,一个人把两颗玉米种丢进坑里,再把坑埋起来。那时候一般是我和母亲,哥哥和父亲。父母拿锄头,我和哥哥丢玉米种。速度非常快,母亲总是汗流浃背,累得气喘吁吁。 这样的“双抢”活动通常要持续半个月左右。半个月后,整个大平原上一直到地平线都显得光秃秃的,非常辽阔。还来不及休息,又一项坚巨的劳动又要开始了——交公粮。那时候的农业税非常重。我家十来亩小麦,收几千斤粮食,差不多一半都要交公粮。交公粮要把粮食拉到十多里外的乡收购站,那时候,整个农村的路上都是交公粮的架子车。有些用牲口拉,有些人拉。父母往往一大早出门,半夜才能回来。一年下来,家里剩下的麦子也不过是够糊口,谁家敢拿去卖。 我六七岁时已经是割麦子的熟手了,一块地往往有两三亩,弯着腰一把把的割着麦子,割了很久,站起身望望,感觉离那头还有好长好长,就好像永远都割不完。那种劳作的辛苦程度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手指被割破是常有的事,割伤了,撕一块破布包起来,血渗透了布,生疼,还是会忍着疼继续割,脚腕也常常被割伤,有时会抓一点土压上去,看着土慢慢变成赭红色,慢慢血也就止住了。 这样的辛苦持续到我离开家,只不过过了几年后,开始有了拖拉机。有了拖拉机的最大好处是打场不用牲口碾了,拖拉机拉着石磙在麦场里突突突地跑,麦粒很快便被碾下来了。但最大的问题是村里只有两台拖拉机,一家家的轮流,总是要等上几个小时才能轮到。 再后来,种玉米也不再用人工了,开始有一种小型的家用播种机,一个人在后面扶着机器,一个人在前面用绳子拉,轻松了很多,也快了很多。 最后,农业全部实现了机械化,收麦子用联合收割机,我家的麦子一天多就收完,麦粒直接拉回家了。犁地播种等等全部都用大型机器,农村人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而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的苦难也完全一去不复返了。三十岁以下的人没有过那样的生活,也不会有那样的经历,自然也不会有那样的苦难。 更重要的,后来取消了农业税,农民们再也不用交公粮了,不仅如此,每一亩地还有补贴。但是,这所有的一切我也都只是从家人那里听来的,我没有切身的体会,自然也感受不到那样的喜悦。但是,能够减轻了那么重的压力和负担,无论如何都是让人欣喜的。
童年记事之收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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