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琼
让记忆回到七八岁,我的姥姥是我心中最富有的女人。
铜烟袋,铜顶针儿,有小银勺,银簪子,银坠子,银镯子,还有很多铜板……
姥姥虽富有,却十分吝啬,除了好吃的,这些东西从不会给我们这些孙男嫡女。当然,我也不奢望。但我仍时常岂盼她翻箱倒柜。
姥姥的柜里有个席篓。它不大,不新,簚子已发亮,颜色也发黑,但那些宝贝就装在那个席篓里。 席篓里还有一双绣花鞋和一个皱巴巴的红兜兜。
那绣花鞋好玩,只有猪噶了哈那么大。绿色鞋帮儿,细麻绳衲的鞋底儿,我不认得帮儿的面料,但认得上面绣的那朵莲花。我问过姥姥这是谁的,姥姥说是她出嫁那天穿的。我又问:“比脚小那么多咋穿?”姥姥拾弄着东西顺口说:“挂脚上就行。”
…………
我再问,姥姥就不回答我了。
再说红兜兜,我没有问是谁的。我猜想,它该是母亲们小时候穿戴的吧,因为它看上去很小。
一个大风天,又去姥姥家,见姥姥正在翻箱倒柜。我很兴奋,麻利的爬上炕眼睛直盯着姥姥的“财产”。
我一会儿跪起,一会儿坐下。问问这是啥,问问那儿是啥,还被姥姥打了手背。也许姥姥打了我很后悔,就把那个皱巴巴且局部已退色的红兜兜撇给我说:“拿玩去吧。”。
红兜兜是缎面,尽管很皱但依然闪着丝光。它不算是纯红色,因为上面镶着一寸宽黑边儿,还有一长一短两条黑带带。红兜兜还有股味道,有股远久和尘封的味道。
“姥姥,这是谁的呀?”我问。
姥姥拉着风匣嗓子笑笑不说话。
姥姥的那几样东西,我最爱那双绣花鞋。可无论我怎么一次次伸手,姥姥都会把它迅速扯走。我捧着红兜兜看来看去,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欣喜。于是,我如获至宝,拿着它蹦蹦跳跳回家了。
一进屋,我就把它按进水盆里,想洗掉上面的褶皱和那股我不爱闻的味道。可我发现掉了色儿,挺心疼。就用小手去捞水里的色儿,怎么捞也捞不起来,就很懊恼洗了它。
我跳了好多下才把它搭到凉衣绳上。母亲看见问:“那不是你姥姥的吗?怎么在你这儿?”
我一歪脖,自豪地说:“我姥姥给我的。”
母亲又说:“那是你姥姥为闺女的时候穿的,我和你大姨、你三姨、你老姨小时候都玩过,但被你姥姥发现后,就夺回去藏了起来,就再也没见过。”
红兜兜又薄又小,风一吹就干了。
我又费了好大劲儿,才用指尖儿把它扯下来,又把它折成手绢似的揣在兜里进屋了。因为我也怕母亲也把它夺了去。
总是掏出来看,母亲一动我又赶紧背过身后,那样子就像是我偷来的。瞄一眼母亲,母亲若无其事的在那捻麻捻儿,我就大胆的把它拿出来铺炕上摆弄。
我扯起两条带,看着它琢磨什么叫“为闺女”,最后我误解为小小女孩儿。往身上比试一下,发现比我的褂子还长,顿生了好奇心,想穿到身上看看,看看它会是什么样子,会好看还是会难看。
趁母亲上厕所,我急忙躲进里屋脱掉褂子棉袄和背心。正在试图怎么穿的时候,母亲就回来了。母亲打了我,也抢走了红兜兜。
我哭了。心疼的哭了。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红兜兜。
我不知拿什么诱惑了记忆,记忆又让我把它想起。
记得十年后,姥姥就不能下地走路了。后来就神智模糊,不停的说着胡话。
大姨、三姨和老姨还有姨父舅舅舅母们都围在她身边时,她闭着眼睛问:“那个红兜兜怎么找不到了,那可是我姥姥给我做的……”
几天后,姥姥走了。
事后,母亲并无自责的说:“让我填灶坑烧了。”
我及其惋惜而不解的看了母亲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