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太阳像颗饱满的蛋黄快要被刺破了,即将全部流淌出来,烧伤整个城市。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嘉年华》
第54届金马奖最佳导演
这个社会时如此浮躁喧嚣
就像是嘉年华
但在这浮躁和喧嚣的背后
又有太多东西被遮挡住了
——文晏
她叫小米,是一位在廉价旅馆上班的清洁工
没有身份证,月薪不过六百元
过了这个夏天便满十六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多大了吗,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我只知道我是夏天生的。过了这个夏天我就十六了。
三年前,我从老家跑出来,这是我呆过的第十五个地方。我喜欢这儿,因为这里暖和,就连一个要饭的,夜里也能睡个好觉。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会留在这。”
她叫莉莉,是小米在旅馆最亲近的人。
可能她也没有别人可以亲近了吧
毕竟起码莉莉也是个女人
一个苦命的、跟她有些像的女人罢了。
她买了好看的耳饰,涂着廉价的指甲
灌输着她摸爬滚打于各色人之间的套路
说愿意帮她找肯花大价钱的主
那天,莉莉像往常一样
让小米替她值夜班
却撞见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小女孩开了房
本地车牌、没有行李
小米录下来那段男人闯进女孩房间的视频
却没有出面阻止,闭口不言
她叫孟小文,十二岁六年级
父母离异,被判给母亲
她叫张新新,小文闺蜜
家庭相对和睦,仅此而已
这是一个可怕、能记一辈子的晚上...
那是她的干爹,是爸爸的上司。
她们出去唱歌了,天色很晚,她不能回家
因为妈妈会打
她们跟着那个似乎可以信得过的男人
那个一口一个被叫着干爹的畜生
他帮忙开好了房间
噩梦便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小文以为,这是一个自由的夜晚
年轻的孩子似乎都这么认为
没有父母的管教,没有作业的束缚
所谓烦心事都等过了今晚再说
因为至少这一晚是自由的
噩梦的开始
这个年纪,是连处女膜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这个年纪,是肚子疼以为止痛药就能治好的年纪
这个年纪,是医生告诉我们没事
就能放下心的年纪
噩梦开始后
妈妈的那一巴掌,把小文彻底打懵了。
“我打我女儿你管的着吗?”
“打什么孩子呀。”
“那我打谁,我打你行吗?”
“你去把那什么干爹给我叫来我照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他是你的老上级,你为了巴结他,让自己女儿认他做干爹。”
“你这干爹认得还真值呢。”
“让自己的女儿认一个畜生当爹。”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让你再穿这些不三不四的衣服。”
六年级的小女孩被中年大叔性.侵,作为一位母亲,她反应竟然是崩溃地扔掉撕碎女孩所有的裙子,指责女孩披头散发。
她剪掉了小文秀丽的长发
让女孩再一次陷入绝望
受害者却总是被指责的那个。
那一天,又是个夜里
小文抠掉了粉饼、腮红
把酒红色的指甲油全部倒进水池
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
她拥有几条金鱼,走到哪儿都带着它
她将她们至于阳光下,就好像自己也深处阳光下
这些鱼儿象征的是她的内心
是她那渴望自由却被鱼缸困住的心
下辈子做条鱼吧
可以沐浴阳光,可以无忧自在
她离家出走带着
睡马路边带着
鱼缸里的水在漆黑的夜里晃动
折射出一丝光亮
微弱,却坚定
让我们回到小米
她有着成年人都遥不可及的成熟和坦然。
她从容,她撒谎,她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她害怕,却不是为这件事本身害怕。
她怕的只是丢了工作,她需要的只有钱。
“信息就是钱。你知道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别人不知道,这就是钱。钱不是你这么三五块挣的,懂?”
小米懂了,她花了50元换了手机卡。
发短信说自己手里有视频,一万元封口费。
然后她被打了,浑身是伤。
这个世界真的好暗,想活下去好难。
天下之大好像并没有容身之所。
她终于发声了
视频保存路径和地址,写在了名片背后
与此同时,小文被要求做二次检查
鉴定结果却是:下体无损伤
无性.行为痕迹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所谓的人名警察和所谓的白衣天使串通做假证。
噩梦的结束
不,这个噩梦一旦开始了,就不会结束
《嘉年华》的结尾很仓促,很短,却很有力量。
小米化了妆,戴上了莉莉留给她的耳钉
她很美,美的像一幅画
电视机里传来的
是真相水落石出
凶手被法律制裁
小文洗了澡
拼命伸长脖子看着镜中的可人儿
白皙的脸颊、精致的五官
她或许不再害怕面对自己被剪的散乱的短发了
时间会治愈,伤口会愈合,只是会留疤罢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
似乎有说不完的烦恼
却在第二天又忘得一干二净
她们有独属于自己的快乐
快乐的那么轻易简单
海边的雕塑
风吹起少女的裙摆
裙下的风光一览无遗
影片开头,小米便对着这个雕塑拍摄
不停的按快门,不停的...
影片中间,小文露宿街头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仰头看到的
又是这偌大的雕像
白色的底裤
似乎衬得这个夜愈发暗了
影片结尾,工人拆雕塑
女孩白皙的腿上被贴满了广告
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脚趾被无情的锯开
世界上的人似乎觉得
只要这个雕像不存在了
一切便和原来一样,恢复平静了
小米找到了她的电瓶车
她走了
离开那个旅馆
或许也要离开这个城市
即将奔向她的第16个地方
装着那个雕塑少女的卡车从她身边驶过
逐渐超越了她
白色的底裤,依然那么耀眼刺目
这是一场可笑的救赎
充满着赤裸裸的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