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中学时候的梦想是做一名人民教师。
作为一名95后,这样的梦想用我同学的话来说是“土的掉渣”,但我却坚持了六年,后来被高考打破,暂且不提。
很多时候我会在想,如果自己做一名教师是否会合格。我记得我和我的母亲第一次谈到这个话题,我那个不识字的母亲气急败坏地劝我,不要做中学教师!累都累死你!
是啊,可能,由于现在的中考、高考压力,不仅仅是学生的学业繁重了,老师的压力也非常大。于是从初中开始,每一个老师都用自己花白的头发,用那种愁苦的,挣扎而又颓靡的眼神身体力行地劝诫我们这一群小屁孩子:
不要做老师!长大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做一个中学老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老师这个词,更多的指向一种类似于销售行为的职业,“富有经验”的老师大量地出售自己的技巧,从而将学生变成一个个解题工具,每一份高考卷、中考卷出来的时候,就是教师们最兴奋最激动最忙碌的时候,一道题一道题的解剖,老师是医生;猜测命题人的意图,老师是巫师;指挥学生刷卷,老师是将领……中学老师的职业生涯,变成了永不熄火的战场,与考卷命题人斗智斗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在硝烟弥散的战场上,死的是数万万考生同胞。
商场上于是又有了一块欣欣之地,无数金牌教师、名师培训、优化辅导使得教育事业再掀起一股浪潮。不同于春秋时期和近代思潮,这一时期的教育叫应试教育,功利化的教育使得理性开始扭曲,分数不仅成为学生沉重的枷锁,更使得无数人民教师竞相折腰。
这是一个变味了的时代。很多时候我们屈从于现状,没想过教师和学生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这样想来,我还算幸运。
有遇到过功利的老师,也有遇到过真正把教师当成教师去对待的老师。
教师,不仅仅教书,更还要育人。
但在人的性格逐渐成熟的这关键的六年里,教师在其中的作用却越来越单薄。
为什么教师这个职业越来越被人遗忘?因为有理想的在这里找不到理想,有抱负的在这里找不到抱负,最后只剩一身酸腐气。
也许在某些教师身上,还要加上一身铜臭气。
2.
高中前两年的班主任,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数学老师,满脸稚气,和和善善的。对我们不会过多地严加管束,在隔壁班级额外买了教辅书的时候,也会着急,但也没有强制地催促过。所以我们班的年级测试永远是最后一名。
压力在他心里,我们都知道。他也不说。
时常会把几个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叫过去谈话,我不知道内容到底是什么,但后来很多人都喜欢找他聊天谈心,或者打听他的八卦,猜测他会和哪个老师相个亲。在我之前的学业生涯中,从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老师。
一个可以坦诚地把学生当做朋友的老师。
高二的时候他发现班上有两个人在谈恋爱,我们是重点中学,一发现有学生交往过密就直接送回家反省,但他把那两个学生叫过去,跟他们说,我不阻止,但不要闹得太过。
他当然有压力,学校的教导主任是他学生时期的老师,他要瞒着教导主任把这件事给担下来。
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懂其中的厉害,等到后来走了之后慢慢回想,才觉得老师也不容易,每一位老师都不容易。
时间会推着我们前进,从青涩幼稚变得成熟圆滑,我们从清水中洗濯出来,又掉进一个大染缸。我无从参与也无从猜测他之后的教书生涯,但却足够幸运,在刚开始的时候遇到他。
3.
高一冬日的早晨,天还没亮,黑隆隆的学校只有高三教学楼灯火通透,我从上坡横穿过走廊,下来的时候就被老师叫住了,那是隔壁班的实习班主任,站在漆黑的教室门口,问我怎么这么早到教室,那时候两个班漆黑一片,她抱着臂站在门口,很冷的样子,我跟她说因为要值日,所以来得早了一点。她点点头,其实我也想问,怎么这么早到教室。
南方冬天的早晨特别难受,只要你有暴露的皮肤,你就会觉得浑身都冷,尤其是室外,她也不开灯,就站在风经过的地方,不知道在守候什么。
师范大学的学生每年会过来我们学校跟班实习,因为我们班的班主任资历尚浅,就没有分配给我们班一个实习的班主任,当然会特别羡慕可以跟实习班主任一起愉快玩耍的隔壁班了。
她授课也基本在隔壁班,只有一两次是在我们班,讲英语,并不是特别印象深刻,年轻老师讲课一般比较平淡,不比其他老司机或幽默风趣或通俗易懂。
但是有一次去问她问题,她非常细致地给我们整道题都讲了一遍,才觉得她教书有种小心谨慎的感觉,就像那句话: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后来的她不知去向,就像一个过客。一年之后的我大概就再也回忆不起来那段短暂的时光,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遗忘都那么长。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对这样的教育失望,也不知道,我所认识的老师,后来会不会走上另一条道路。
但是我知道,起码还会有这么一段时间,学业的压力愈渐将教育功利化,商业化的教育机构更加具有魅力,传统的教书育人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应试教育受累的不仅是学生,还有老师。
在这本该最纯净的行业里,还将会有一段漫长的时期,藏着最深的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