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天旱谣言起，人闲是非多
话说这豫西南地界，有个乔家坳，村子不大，屁事不少。最近这三个月，老天爷像是跟这块黄土坡结了仇，愣是一滴眼泪珠子没掉过。
地裂得能塞进娃娃的拳头，井干得能听见蛤蟆搬家时的抱怨声。村里那棵百年的老槐树，往日里枝叶茂盛得能遮住半个村子的闲言碎语，如今也耷拉着叶子，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这光景，人闲着，嘴可不能闲着。
村东头饭场那棵老槐树下，成了谣言制造局。每日傍晚，暑气稍退，村里的老少爷们便端着碗，趿拉着鞋，聚在此处。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嘴里却是浓得化不开的闲话。
"听说了没？"孙来事压低了声音，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王寡妇家后院那口井，昨晚冒白气了！"
旁边正埋头扒饭的苟计祥立刻来了精神，凑近问道："白气？莫不是井王爷热得冒汗了？"
"屁！"孙来事一副高人模样，"我寻思着，是旱魃作祟！"
一石激起千层浪，饭场上顿时炸开了锅。
"旱魃？就是那个所到之处，赤地千里的妖怪？"
"可不是嘛！我姥姥的姥姥说过，光绪年间咱这就闹过一回旱魃，后来是个游方道士做了法，才降了雨。"
"做法？咋做？"
众人正议论得起劲，一直蹲在墙角闷头吃饭的石碾子忽然插了句："我爷说过，那旱魃长得青面獠牙，头发像枯草，专门躲在坟地里吸地气。"
这话一出，饭场上顿时安静下来。几个胆小的不自觉地往人群中间缩了缩，仿佛那青面獠牙的怪物随时会从黑暗里跳出来。
"净瞎扯！"
一声洪亮的呵斥打破了沉寂。众人回头，只见乔老善握着烟袋杆，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这老汉在村里辈分高，见识广，平日里最爱在饭场上讲古论今，人称"活字典"。
"啥旱魃不旱魃的，你们见过？"乔老善在树下的石磙上坐定，不紧不慢地装了一锅烟，"光绪年间那场旱，是因为洋人修铁路，惊了龙脉。跟旱魃有啥关系？"
孙来事不服气："善爷，那您说这旱是咋回事？"
乔老善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看那烟雾在暮色中缓缓上升，消散："天机不可泄露。"
这话说得玄乎，众人更是心痒难耐。苟计祥眼珠子一转，凑上前献殷勤："善爷，您老见识广，给咱说道说道？"
乔老善享受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又吸了口烟，才缓缓开口："这旱啊，就跟人上火一个道理。天地阴阳失调，就得找个法子疏导疏导。"
"咋疏导？"众人异口同声。
"这个嘛..."乔老善故意卖关子，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得看机缘。"
正当众人失望之际，一直沉默的牛铁杠忽然闷声道："我昨儿个梦见村口大槐树下有口井，井水甜得很。"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大家只当是渴疯了说梦话。可牛铁杠是村里出了名的倔驴，从不说瞎话。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苟计祥最先反应过来，嗤笑道："铁杠，你是想水想疯了吧？村口那地方，祖祖辈辈都没打出过水来。"
牛铁杠梗着脖子："爱信不信！"
一直躲在人群外嗑瓜子的柳香芹这时扭着腰凑过来，她本是来喊石碾子回家洗碗的，听见这话顿时来了兴致："铁杠兄弟，仔细说说，那井啥样？"
见村里最俏的媳妇主动搭话，牛铁杠黑脸微红，语气也软了几分："就...就是个八角井，井台是青石砌的，旁边还有块碑..."
"碑上写的啥？"柳香芹追问道，一双桃花眼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没...没看清。"牛铁杠挠挠头，"正要凑近看，鸡就叫了。"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乔老善眯着眼看了看牛铁杠，又瞥了眼一脸好奇的柳香芹，烟袋锅轻轻在石磙上敲了敲。
"梦是心头想啊。"老汉悠悠道，"不过嘛，这大旱天的，有个盼头总比干等着强。"
柳香芹眼波流转，忽然笑道："要我说啊，说不定是土地爷给铁杠兄弟托梦呢！咱村要是真能找到这口井，岂不是救了全村？"
这话像是往滚油锅里滴了水，饭场上顿时炸开了。有说胡扯的，有说可以试试的，有说宁可信其有的。唯有乔老善不动声色地抽着烟，目光越过争吵的人群，望向远处干裂的土地。
一直闷不吭声的石碾子悄悄扯了扯柳香芹的衣角："回家吧，碗还没洗呢。"
柳香芹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继续加入到热烈的讨论中。她没注意到，角落里的苟计祥正盯着她窈窕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也没注意到，牛铁杠因她的支持而挺直的腰板；更没注意到，乔老善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幕终于降临，饭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关于旱魃的谣言、关于古井的梦话，都随着炊烟袅袅升起，融入了乔家坳干燥的夜空。
这夜，许多人做了同一个梦：一口咕嘟咕嘟冒清泉的井，井边似乎还有个模糊的身影，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片干渴的土地。
只有乔老善睡得很踏实，睡前还嘟囔了一句："人心要是渴起来，比地还难浇透哟。"
而此刻的乔家坳，就像一锅快要烧开的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早已暗流涌动。只等哪颗火星子掉进来，就要沸反盈天了。
至于那颗火星子是谁，是什么，且听下回分解。反正不是那迟迟不来的雨就对了。
[ 番茄小说APP ] 搜索专属关键词 [ 星情霭玺 ] 即可继续阅读，精彩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