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淡影》是我接触石黑一雄的第一部作品。这几天断断续续地看,昨晚终于看到悦子说出那句“那天景子很高兴。我们坐了缆车”。粗略初读并没有意料到这句话的戏剧化以及主人公情绪的变化,直到看到译者的译后记,我才幡然醒悟,悦子的伪装像是原本化了却依然透明着屹立的冰雪在风吹中最后一击哗啦啦地倒下了。
细思极恐。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文中对于佐知子和万里子这对母女的描写,倒不如说是人设的不讨喜。佐知子性格里的拧巴,自尊,以及寄托梦想于遥不可及似乎不会实现但是一直在满足她因极度想要逃脱暗淡无光,死气而膨胀的虚荣,难以想象。万里子人格的阴郁,任性,叛逆,她与母亲之间的矛盾在任何微小的事件中都会激发。紧张的母女关系在佐知子淹死女儿想要保护带走的猫咪时达到顶峰。气氛甚至提到嗓子眼了,石黑的叙述却仍是不紧不慢,佐知子总在万里子跑出去时说出并无大碍的话,对于想要离开日本的想法在悦子的问切中阐述万里子会在那里生活得更好,事实上正是沟通教育的缺失,导致了后面的发展。而作者恰恰狡猾,闭口不谈了。
如果说佐知子是悦子的阴暗面,是她派遣罪恶感而故意编造的人偶,那么从后来景子的自杀可以窥见万里子的后来。小说零散的记忆层层叠叠,记忆的轨迹若隐若现,可以看出人物之间的关系,但没有清晰的导引线可寻。战后的日本废墟上依旧有绿芽,生命是茂盛的,可仍然会失望。改变,颠覆,这让很多人措手不及,包括文中提到的一对夫妇支持不同政党的事例反复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意义更耐人寻味。失望,希望,充斥着佐知子的内心,这是悦子那段时期的写照。所以 她坚信,一次又一次想着逃离这个国家,新的地方会有更好的重生。她是爱着万里子的。她总是说“事情最后会变好的”。
会变好的。
她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强的自尊心驱使着她更进一步地在心中构想远去的蓝图。“我可以找一间坐着,然后慢慢变老”伯父的空房间更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霾,佐知子只要伸出左手,慢慢的整个生命被吞噬。她猛地抽回手。事情最后会变好的。
面对同样战后日本的失望,藤原太太更坦荡地接受,她的过去我们知道甚少,但从绪方先生的言论可以推断出藤原太太的过去不错。在经历战争,丧子之痛后,她在这平平淡淡开了间面馆,平平淡淡地生活,甚至平平淡淡地接受战后的改变。后面还有一段对于佐知子表姐来到拜访的刻画,借她所看到的所想到的所谈及的带过一笔改变的人事。
时态在变,世事在变,人心也在变。回忆亦真亦幻地堆积在悦子记忆的角落,再来一次,她是否还会选择远走异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