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飘落

一大清早,阿远就起了床:今天要去市里参加一个重要的婚礼。

洗漱,还特意洗了头,往头上抹了发乳,往脸上抹了润肤霜,对,还仔细地刮了胡子。

一切收拾停当,正要出门,发现衣服袖口有块污渍。“怎么搞的!”阿远嘴里嘀咕着就去立柜里找衣服,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最心宜的那件灰色中山装。他心里有点急,把立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总算找到了!穿上衣服正要往外走,又发现衣服前襟有褶皱,又去娘的房里找电熨斗。“娘这个习惯真是很无奈,使唤你什么东西从来不会给你放回原处,都得害得你到处翻找。”

找到了电熨斗,再找到接线插座,插上电熨斗。“怎么就是不热呢?”阿远感觉有些晕,“太闹心了!”

电熨斗终于热了,把衣服的褶皱熨平,穿上,很合身,刚才的晕闷的感觉舒缓了些。

来到镇上,头趟个体的早班车已经走了,只好等公家大客车。公家的大客车又脏又破,还时不时半路出故障。所以镇里的人都愿意坐个体的那趟车,车干净,发车时间早,到市里能多办些事。尤其是那个卖票的,人长得美,还总是挂着微笑,两个小酒窝,能醉死个人!

阿远想起这个醉死人的卖票员,心里便又涌起一股烦闷,遗憾得想骂人。一抬头,远远的看见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孩走过来,原来竟是卖票员小芳!今天的小芳更是美得不行不行的,一身红色的礼服,头上还插着鲜艳的花,脸更红润,酒窝更醉人!

“小芳……”

“老师!您这是要上市里啊?”

“小芳,你今天怎么没出车?你今天穿得这么漂亮!真好看!”

“我今天结婚啊!”

“结婚……?怎么没通知我?”

“通知了啊!那天您坐车去市里进修,我特意告诉您的啊!”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一股更强烈的懊恼、后悔、失落、欠疚涌上心头,阿远感觉全身无力,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有点喘不过气来。

“老师,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没事,没事。你看,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去市里参加吴梅的婚礼,真不巧,这……”

“哦,那您必须得去!吴老师是您恩师,梅姐又是您的得意门生,这冲哪个角度您都得去!”

“这……”阿远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仅有的20元钱,迟疑着,他后悔没多带点钱,他拿出一张递给小芳,“你那我就参加不了了,这是我的心意,祝你……”

“快别,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您是我老师,我请还请不到呢!快别……”

“这钱你必须收下!不收就是瞧不起你老师!”

正说着,听说公家的大客车来不了了,坏在半道上了。

阿远心中的懊恼陡升,有一种世界末日、一片混沌的感觉。

阿远赶紧往家走,他要回家取自行车,现在这个时候了,到了市里怕是都赶不上吴梅的婚礼了……

到家门口,平常都敞开的院门紧闭着,怎么推也推不开。阿远从旁边的泥沟里捡出一截木棍,试图用木棍挑开拴着门的铁丝,却怎么也挑不开。木棍上的泥水顺着胳膊淌进袖口里,白色的衬衣袖子顿时泥泞模糊。大门边上的老杨树上,成蛋的毛毛虫纷纷下落,像深秋冰冷的雨滴掉进脖领里……

阿远一激灵从恶梦中醒来。

阿远呆呆地躺在床上,他迟疑着,分不清刚才是梦,还是现在仍在梦中。他努力地挣扎着起身,头沉沉的,胸口闷闷的,他想下地去推开窗户透口气,但身体沉重得像被钉在了床上。他伸手去床头柜上摸眼镜,啪,眼镜掉在了地板上。他猛然想起,自己今天要出差,他伸手去推身边的老伴,想叫她赶紧起来做饭,那半边床是空的。他想老伴是早已起床去做饭了。

他安静地躺着,感觉胸口还是闷闷的,他喊老伴:“阿梅~~”却喊不出声音。

房子里静静的,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老太婆怎么做的饭?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一会儿还要出差,你还能做好饭不?

阿远心里嘀咕着,再度试图起身。他努力地侧过身,屈腿,慢慢地移动着双脚离开床面,左肘支着床面,右手去扶床头柜,左手支起上身,双脚摸索着搜寻着拖鞋,手扶着床面,他站了起来。

他右手抚着胸口,艰难地挪着双脚挨到窗前,缓缓地拉开窗帘,哇,好大的一场雪啊!

猛地,他感到胸口一阵无比恐惧的紧缩,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在了地板上。

阿远的眼前一片光明,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漂亮姑娘手捧着鲜花向他奔跑过来,他张开双臂奔跑过去。

“阿梅~~!”

“阿远,我等的你好苦啊!”

他们紧紧拥在一起。瞬间,天地皆无。

窗外,雪花依旧在零零散散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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