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琐碎但仍得严肃对待这唯一的生活

棉衣棉被取出暴晒为入梅做准备。入梅后雨水多了起来,沥沥夏雨后空气清凉,黄昏到公园散步,顺道绕小区买水果蔬菜。

刚下过雨,地上有雨打落的含着泪残叶点点,濛濛水汽把明黄路灯渲染得昏暗,在朦胧中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水果摊位,停在风雨之后,有一种惊喜之外的震惊。最少是三年了,那个摊位风雨无阻几乎每天的下半场都在那里。




水果摊位属于一对白发翁媪,二人形削骨瘦,音沉和缓。三年前从公司回宿舍必经过这个小区门口,必然又经过他们的摊位。不怎么关照自我生活的人,不会挑选更不知如何还价,最开始不怎么买他家水果。

也是一个夏天傍晚,食之无味咽之废噎,想吃西瓜。左挑右选,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不知该做何选择。老爷子耐心替我选一个小而圆的西瓜,问我要不要削皮切开,且笑着说保管甜。那时距今三年又余,常住居民早就和他相熟。他们守在这里,看着许多个公司的员工流水换过一拨,小区租客迎来又送去几批,铁打营盘般坚守着的是他们,以及陪着他们的寂寞。

买他家伦晚橙,又煞有介事地精挑细选。看到有一个顾客,再来一个顾客,羊群效应慢慢发挥作用,许多顾客都汇聚而来,停下,挑选,和老板攀谈。小区里住着一些干部,老两口不过分热情地推销,对每个人一样说话,态度不卑不亢。正因此有更多人喜欢他。


有一个卖面老翁,刚开始生意红火,后面食客寥寥无几,行将倒闭。假使他能够关注竞手实况,或及时回调四方宾客口味偏好,调整配方,或使服务质量优上加优,命运定大异于今。卖水果的老板长年累月守着这个小路口,他如何保证货源充足,如何保证水果品相口感俱佳,必有他的哲学。无论个中几多神秘,轰轰烈烈地昙花一现,终比不得细水长流的用心。

人生若只用一半的光阴持戒般去做自己常做该做的事,索性不必为未来忧愁。看到一些话说,最要紧是做好该做的事,所谓该做的事无非是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的平凡生活。东家长西家短是日常,酸酸甜甜是日常,很羡慕这样平淡日常。日子是琐碎的,但依然得严肃地去对待这唯一的生活。

俄罗斯族有个大叔———亚历山大,其父是精通手风琴修理的工匠,他深受父亲影响从小热爱音乐,十多岁时便用自己攒零花钱买了第一架手风琴。从此亚历山大用将近四十年的时间,在家中收藏了800多台手风琴。这些手风琴来自世界各地20多个国家。将手风琴买入容易,但仅凭兴趣去收藏,实属难得。

据说为了这些物件,亚历山大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幸而得到些扶持,他的藏品才得以有更好地整理、保管和展示。大大小小的手风琴摆满了博物馆高高低低的架子上,像起起伏伏的音符,在这个空间欢快跳动。对一件事物保持三分热情,亦不困难,难得是一生热爱。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就是成功。


去堆积杂货的院子看人家回收的旧石,石鼓、石臼、磨盘、水瓮、观音佛像、带刀关二爷、桐木老门板……老板说这些物件皆是他从乡下搜淘而来。他是为了卖出,也为了等一个人,一个对生活有情的人,等这样的一双眼睛,来发现残缺旧物的颓美,等相遇的人、物彼此静默地散着惺惺相惜的情意。

有人喜欢老物件,这些年不停关注、研究,也买,久而久之成了半个专家,与业内人谈侃竟游刃有余,让专家也刮目相看。这是琐细生活中唯一的寄托,也是唯一的讲究。

不知从哪儿看来一句话,说,实用性之外的讲究,即“无用的讲究”,正是潇洒的本质。庄子曰: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追求一些看似并不紧要的无用事,那境界,常人难及,像过好平凡平淡的一生,并不是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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