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文学家张翰某日见秋风起,突然思念起家乡吴郡的莼菜羹和鲈鱼脍,说道:呐,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过着舒适称心的生活,怎么能够为了功名利禄而跑到千里之外呢?于是毅然返乡。
每一个求学在外的学生,肯定会在某个饿到不行而手边只有充满工业气息的方便面的夜里,抑或在饭堂打饭,饥肠辘辘足以吞下一头牛却不得不面对饭堂阿姨轻描淡写地将你期待已久的青椒炒肉片生生地变成青椒炒青椒的瞬间,会想起家乡的食物,也许是妈妈的手艺,也许是家楼下那间每天营业到午夜的家乡风味大排档。
当年的我总会想起家乡的牛肉火锅。我们学校有一条几百米长的商业街,到了冬天,火锅的热气会将其上空氤氲成一片,气象万千。但惟独没有牛肉火锅。那时候川式火锅在全国遍地开花的时候,潮汕牛肉火锅在其他地方依旧默默无闻,至少你想吃的时候不一定等吃到。
涮火锅,广东珠三角地区的人称之为打边炉,而我们叫”火足“。这是一个字,读“cu"第四声,任何输入法都无法将这个字打出来,想来也是潮汕人自创的。你看,非常形象,打边炉,涮火锅,火就得足。
“火足”汕头牛肉火锅,对于汤底的选择并不会太多,这对选择恐惧症患者来说是个福音。它无非两种,清汤或者牛骨汤。如果你说还有不下三四种,对不起,那是旁门左道,妄图颠覆传统。
我个人喜欢清汤底,大火烧开,加入几片南姜去腥,抓上一把芹菜末均匀撒入,这样的汤底能将牛肉的鲜发挥到极致。近年来,有店家会在汤底加入几片柠檬,不仅解腻,而且会让一锅牛肉汤呈现出一股别有风味的清香。
在汕头,如果你正经历人生第一次的牛肉火锅,而且身边没有本地的朋友,你会被店里伙计那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所报出来的菜名所击倒。大哥,你是要吃吊龙,脖仁,吊龙伴,肥胼,匙柄,五花趾,三花趾,匙仁,还是胸口朥啊。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小弟,我们要吃牛肉,你说的都是些啥玩意,会说人话吗?
我自第一次踏入牛肉火锅店,第一次自滚沸的清汤里夹起一块入口即化的牛肉到如今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完全不知道我齿间倾轧的这块肉到底是来自牛的哪一个部位,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潮汕人,我很是羞愧。好在,我们有互联网。
所谓脖仁就是是牛脖颈上运动最频繁,锻炼最彻底的一块活肉。
吊龙即牛脊,也就是西餐里的西冷和肉眼。
吊龙伴是腰脊肉的两个侧边,带点肥肉的牛里脊肉条。
肥胼是牛腹夹层肉,特点是肥香。
匙柄是牛的肩胛肉条,入口即化的嫩肉。
五花趾是牛腿腱肌,长在牛后腿接近臀的位置,一头牛只有两小块
牛前胸肉部位的一块脂肪
匙仁是肩胛里脊肉,它是“匙柄”中最好的部位,特点是无比的甜嫩。
嫩是所有肉类为俘虏人类最终极的毕生追求,没有哪一块肉敢对外宣称硬而柴才是王道。
所以,我“火足”牛肉总是喜欢吃口感最嫩的那个部位,从前无知,现已豁然开朗。
对于汕头牛肉火锅,要说的还有很多,笔力所限,暂时就这样吧。
汕头的牛肉火锅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一张名片,经营牛肉火锅的店铺遍布城中各处,有名的如福合埕,海记等名声早已在外,而我常去的却是一家门面不大,装潢一般的牛肉店,它不开在闹市,隐藏在一条区间路内。
大多数汕头人都有固定的涮牛肉火锅的地方,而我通常选择这一家。为什么会选择它?答案很简单,老板和我家很熟,而且他刀工了得,切出来的牛肉口感还不坏。
如果这篇文章会有旁白,那应该是李立宏那充满食欲的声线:汕头,此刻华灯初起,路旁的牛肉火锅店里,一片片鲜嫩的牛肉正在滚沸的清汤中经历着人生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