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武汉见过最大的雪。
就一个晚上,寒声吹碎莹亮清澈的白,携了整个冬季重重地压在那已经颓圮的一草一木上。满天满地的雪,覆在四凸起伏的草木建筑上,流淌出整个冬季凝缩成的那一滴精华。
那时你和我说,雪快要化了,这也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一路上我都忙于用手摘下树枝间醇白厚实的块状雪,想象着它该是冬天晚宴上、蛋糕表面敷满的奶油。然后,捧在手心,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被它吞噬,冰凉却悠长清冽。雪的白慢慢褪去了,缩成一块饱浸了水的半透明冰块,如白翡翠却更像荔枝,轻轻一捏,那冷冽的汁水便淅淅沥沥往下滴,淌你一手北风的气息。
于是我回答你说,那便在雪化以前多看一会儿、多玩一会儿吧。
我想到前几天看过的那个辩论赛,双方为了死前到底是写一首诗还是去见亲人而争得不可开交。诚然正方把辩题提高了一个档次,几乎成了已脱离尘世的艺术灵魂,评论区也纷纷被折服,可我记住的却是反方说的那句:"既然带不走我的亲人们,那我在奈何桥这头多握一会儿他的手,有错吗?"你说我把话题非要拉高一个层面,可是我当时真的就想到了呀。虽然你不开心,我确实联想到了这些,或许,是有些小题大做。
无论理想是多么超凡脱俗,我终究是一名凡人。我不愿将自己包装成外华内虚的银瓶。既然上天给了我这副红尘之中的躯体和灵魂,那便用它弹奏出凡尘的七情六欲锦绣烟霞。
所以,在暂别之前,为什么不多见一次呢?
脚踏在雪地上,窸窸窣窣沙沙,脆响如玉碎。
雪很冷,像你光滑细长的手指,曾经也环绕在我的指尖。我曾微眯着眼睛轻轻亲吻它,感受着那冰凉温润中间蕴着的一丝暖意,并任凭它夺走我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或许有一天我们终要离别,可是我想尽可能自私地拖延。如果能依偎在你身边,即便是再大的痛苦,我只当它是花丛里的荆棘。我愿意越过重重的棘刺去拥抱你。
雪还没有化。
我没有能力去改变天气,那在雪化以前便多看一会儿吧。
仅有的生命时光里,我想尽可能地多看你一眼呀。把你的笑靥刻在脑海,在未知的黑暗中蔓延贯穿我的灵魂。
雪化以前,便多看一会儿吧,让清澈的白照亮未来的整个夏天。即便消融沉溺于冬的余烬,可是我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