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HEPING 文：OUNZ
让一个颓败的古老村落重新激活，并使之成为一个“独立王国”，成为爱书人最后的“天堂”，一个听起来像是不切实际的关于“乌托邦”的故事。
故事的地点，在英格兰和威尔士交界之处，一个为森林和牧场所包围的小村子。村子里有窄窄的小街，街道两边古老的石头房子。
01
故事往往从梦想开始，而梦想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梦想。比如：
世界如此广阔，但我就想开家小小的书店。
小书店要在一个安静的乡村里，周围有森林和牧场，绵羊在草地上踱步。
村子里要有很多古老的房子，当然也要有一间由一个老太太打理的咖啡馆。
山坡上，还要有一个城堡，一个教堂，教堂传来的钟声，清脆而悠远，那是来自天国的声音。
我就在那间小书店里，静静地等待，等待梦想的阳光照进现实的那个瞬间。
有这样的地方吗？
我现在告诉你，这个地方，叫海伊（Hay-on-Wye），就在英国威尔士与英格兰交界的瓦伊河畔。
这个地方，就有很多做着这个梦的人，做梦的人多了，海伊就成为世界有名的书镇，爱书人最后的乌托邦。
说是个镇，其实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中世纪村庄。穷乡僻壤，远离英国所有发达的文化、经济中心，周围包围着森林和牧场。
交通不便，我们想从伦敦去那里，一查，连直达火车都没有。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开车去。
02
这个镇的故事，要从上个世纪讲起。第一个做“开间小书店”这个梦的人，是23岁的理查德·布斯（Richard Booth）。1961年，他从牛津大学毕业，回到了他的家乡海伊。他甚至没有听从父母让他担任家族企业会计的安排，决心要走自己的路，也同时改变家乡的命运。
海伊无疑是个日渐颓败的小村落，布斯拿什么拯救他的村庄？
布斯的梦想，听来让人发笑。他觉得在村里开一家小小的二手书店，就是他想要实现的梦想。可是，在一个四处只有牧场、森林和荒野的地方开二手书店，这是一个什么主意啊？
但布斯一意孤行，买下村子一个废弃的消防站，硬是将它改造成二手书店。有人说，“我看他是疯了”。
他到英国和世界各地，特别是美国旅行。那里有很多乡村老宅，不少老宅都有一个藏书丰富的家族图书馆，老宅易主或者废弃后，图书馆里的藏书就成为“食之无味”的负担。但这对布斯来说，是上天赐予最好的福音，他用最低的价钱，就把这些旧书用集装箱一箱一箱地运回他的村子。
他还动员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来经营二手书的买卖。
说起来没人相信，梦想的阳光终于照进海伊的二手书店，小店居然一家家开起来了，逐渐吸引了远近的图书爱好者，生意就此红火起来。之后，布斯再大手笔买下了镇上一个古老的城堡，海伊堡，把它改造成为颇有特色的城堡书店。
03
布斯眼镜片后闪闪发光的眼睛时时灵光闪现。
如何让小镇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某个早上，当然也可能是晚上，他忽然灵机一动。
1977年4月1日，愚人节的当天，他宣布海伊镇为图书的“独立王国”，他本人则自封为“理查王”。
他甚至任命自己的马为首相，据说这是效仿罗马帝国大帝卡里古拉的做法。当年大帝牵了一匹他最喜欢的种马到元老院，对一众元老说：“我要提名这匹马进入元老院，让它成为你们的同僚。”
这着实让人们吓了一跳，在女皇陛下的“普天王土”之上，何以冒出一个“理查王”来？
但此举吸引了全世界新闻媒体的目光，媒体记者纷纷前来报道，海伊“图书王国”大名远播。小镇里的小书店一家接一家开张，影响越来越大，全世界的图书爱好者，不远万里来这里淘书。包括我们这些从中国来的爱书人。
海伊这个中世纪的小村落，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由此，村子里的老旧乡舍摇身一变，成了书店、艺术品店、民宿、餐馆和咖啡馆，小镇则成为世界第一个以卖二手书为主的书镇。这个古老的乡村小镇人口不过一千多，但却有几十家书店，出售古董书、二手书和新书。
新的创意不断激发出这个古老村落的活力。
每年，海伊镇5月到6月间还举办的文学节，著名的作家、诗人等名人也会慕名出现在这个小镇里。其中不乏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等国际政界的要人。
布斯开创的书镇的模式，不但改变了他家乡的面貌，而且影响走出了英国，世界上不少的小镇都在复制他的模式，成为世界书业的一个样板。
04
德瑞克·阿迪曼（Derek Addyman）是我们到书镇拜访的第一个书店Addyman Books的主人。
他是当年追随“理查王”布斯的众多年轻人中的一个。
阿迪曼是本地人。1976年，他先在一家二手书店工作，在各地走家串巷收购二手书。熟悉业务和有了点积蓄后，1987年，他决定自己干，开了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阿迪曼书店”，可怜的小店只有10平方英尺大小。
不过，今天的阿迪曼今非昔比，他在村子里一共开了三家书店，另外两家书店分别叫Addyman Annex和Murder and Mayhem，每家书店经营不同种类的图书，其中一家听来有点吓人，出售“谋杀与探案”类图书。
除了出外收购图书外，也常有人把看过的书送到店里来。阿迪曼给书分类，把将书摆放到适合的书架上。时有惊喜，有些对原主人不那么重要的书，但放到阿迪曼这里却成了宝贝。他收到最珍贵、最有价值的书，是一本来自埃塞俄比亚的《圣经》。这本英文版《圣经》，扉页有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一世的签名。他把这本书拿到拍卖行拍卖，卖了4000英镑。
知道我们从中国来，阿迪曼走进后面的书库，拿出一张他书店的海报，卷好，放在长筒盒子里送我们，说，“现在我们也在网上售书，你在世界哪个地方都可以向我们订书。”
05
“我就想开家小书店”，让我们走进那些老房子里，看看这些小店和他们的主人？
这里的书店分门别类，各有各的特色。有专卖电影、诗歌、音乐、自然，或者古版地图的书店。也有不少精品小店，展示美仑美奂的精致艺术品。这些中世纪老宅下的精致小店，焕发出各自的光彩。
听说我们要找摄影集，Hay-on-Wye Booksellers的主人Madeleine给我们捧出一大堆摄影集，让我们坐下来慢慢挑选。细看，这些摄影集其实都是全新的，而且价钱要比伦敦便宜得多，让我们好不惊喜。
06
在海伊，梦想的阳光普照大地。我们喜欢这个花香和书香满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村庄。
小镇民风淳朴，风景如画，村子外是大片绿色的牧场，一派陶然的田园风光。在这里，书商和农夫和谐相处。
我们住在一幢古色古香的乡村老房子里，女房东是个老太太，给我们准备最地道的英式早餐，带我们看她的后花园。树上挂着刚成熟的苹果。房子里也是书香扑面，壁炉旁，窗台上，过道边，都摆放着图书。
老房子旁边，是一处布置优雅的茶室（Tea House）。让我们可以喝最地道的英式下午茶。
晚上，我们在老餐馆的烛光下，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吧台那边，两个本地的老人在啜饮加了冰的威士忌。厨房里的大厨，一点也不介意让我们拍照片。
近些年，书镇创始人布斯年岁渐大。他卖掉了他的大书店和城堡，在镇里只保留一家小店“海伊之王”（The King of Hay），但他对书镇事业仍抱有最大的兴趣，据说应邀到世界各地，甚至想在中国打造书镇。前些年，他出席了冰岛南部小镇塞尔福斯（Selfoss）打造成书镇的仪式。
他相信，“二手书店是旅游业的一部分”。他说，当来书镇的游客花1英镑买书的时候，他们花10英镑在书镇的住宿和餐饮上。
一个曾经颓敗的古老村庄，由此激活。
海伊镇无疑成为图书爱好者最后的乌托邦。它给世人提供一种生活态度和哲学，如创始人理查德·布斯所说，生活应该返朴归真，人们劳动、读书、喝酒、相爱，生活，开家小小的书店，过一份平常的日子，梦想本来就应该如此简单。
（2017.8.1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