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陪你长大,许你终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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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陪你长大,许你终老(上)

【原创】陪你长大,许你终老(下)


日子一天天过,听叔叔说,陈星哥哥去美国继续读书了。再开学时,安琪姐姐办了休学手续,后来也去了美国。

我问过叔叔,他喜欢的人是谁?叔叔沉默不语。我问他,如果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怎么办?他说,只要她开心就好。

那时,我没喜欢过谁。直到我遇到了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才体会到叔叔的爱情多么伟大。

高三的生活,不仅仅要用「黑暗」来形容,更多的是枯燥、挣扎、痛苦与压抑,还有对未来的期盼与紧张。

我的18岁啊,并没有充满多愁善感,却充满了压力,我距离B大最低分数线还有二十几分的距离,而距离B大医学部更是半百的距离,所以我无暇去想谁在喜欢我,而我也没发现自己喜欢过谁,也对,学校里围在我身边的是易憬韩,学校外围在我身边的是叔叔,哪还有其他人呢。所以,我一如既往地,努力学习。

高三上学期的有一天,我在语文老师,也是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问问题,来了一波穿警察制服的人,为首的是一个60岁左右的警察。他们表明了来意,原来B市很多中小学校的学生都在校门外遇到了社会青年抢劫。公安机关想在各个学校举办安全知识讲座等一系列活动,因此,他们找到了主任。

“老师,那您先忙,我先走了。”我看老师和他们寒暄,就准备离开。

“好,舒与童,你帮我把这摞练习册拿回去发了,这是你们班的。”老师递给我。

“好的,老师再见!”我接过来,推门出去。

“那位同学,请你等一下。”我正往教室走去,突然听到有人好像在叫我。

我停住了,转过身,不是刚刚为首的警察吗?

“是我吗?”我疑惑地问到,看到警察点头之后,我继续问:“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叫舒与童?舍予舒?童话的童?”警察大叔出口问到。

“是的,我叫舒与童。”我满腹疑惑,但是因为对他的身份毫无疑问,所以回答了他。

“你的爷爷是舒国安吗?”

“是的。您是?”他为什么知道我爷爷的名字呢?我更加充满疑问了。

“孩子,我找你们家人很久了。”这个警察大叔突然用他粗糙的手拉住了我的手,眼里隐约闪着泪光。

一时之间,我有点不知所措。

“孩子,我是你爷爷的老战友,也是他的好兄弟。我姓陈,你就叫我陈爷爷吧?”陈爷爷接着说。

“哦,陈爷爷,您好!”我听到后鞠了一躬。

“孩子,你爷爷的事情我听说了,”陈爷爷哽咽了,“孩子,你家人现在怎么样?”

“奶奶她在大学当老师,快退休了。叔叔他在B大念医学部临床八年制博士班,现在刚刚开始第六年。”我缓缓陈述道。

“你爸爸妈妈呢?”

“我爸爸,妈妈,他们在我四岁时候去世了。”时隔十四年,再提起来,我还是会心痛,想想和爸爸妈妈的约定,想想那些幸福又短暂的时光,还是会难过。

“啊?”陈爷爷很惊讶,“对不起,孩子,抱歉。”陈爷爷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上课铃声打破了沉默。

“孩子,这是我的名片,你帮我带回家给你奶奶,让她务必联系我。”陈爷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我的手里。

“谢谢陈爷爷,陈爷爷再见!”莫名地,我很想哭,可我还是对陈爷爷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接过名片后跑回教室了。

回到教室里,我无心听课,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直到有人捅捅我的胳膊,我才反应过来,同桌递来一张纸条,

“童童,好好听课,好好努力,争取一起考上B大!”

刚毅有力的字迹,回过头,对上易憬韩灿烂的笑脸。

是啊,我没时间去伤心难过了,我要好好努力,努力考上B大!

我对易憬韩点点头,然后开始认真听课!

后来,我把名片给了奶奶,奶奶接过名片,什么也没说,回到了自己房间。

再后来,叔叔给我打电话时,我说了这件事,叔叔告诉我,不要问奶奶,就好好学习吧!

这一年,叔叔买了一辆二手车,每天在晚高峰时间之后,回到家里,为我补习。每天早上送我上学之后再赶去医院实习。

学习,我很努力地学习,可是我的努力好像无法追赶我和叔叔、和爸爸、和妈妈智商的差距,为什么我这么笨?!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成绩出来后,我的成绩依然距离往年B大最低分数线还有5分。那时,距离高考只有20天了,我每天都焦虑得睡不着。叔叔知道了,请了假,回家来,接送我上下学,给我做一日三餐,给我补习划重点,给我纾解压力,每天看着我睡着。

叔叔跟我说:“童童,你努力去做每一件事,这是对的,但是我不希望你的愿望变成了你的压力,我不希望你不快乐。”

这哪里是只比我大6岁的叔叔呢?分明在尽父母的职责啊。叔叔不过24岁而已,还是一个读博士的学生啊!

那时,我庆幸自己有个超级无敌的好叔叔。

考试前一天,叔叔突然被叫回了实验室。我十点半就放学了,先去看了看考场,离家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回到家,正要开门时,我发现门虚掩着,我有点害怕,就悄悄上前,冲着门缝往里看,我却看到了陈爷爷和奶奶坐在沙发上聊天。

“国安他那么早就去世了,你一个人抚养逸云和逸尘长大,实在是不容易。”对,我的爸爸叫舒逸云。

“唉!不过两个儿子也很懂事,让我很省心。”奶奶一声哀叹,爷爷去世时,奶奶才42岁,一直有人劝她再嫁,她没有,足以见得她多爱我的爷爷。

“说起逸云和你的儿媳,他们?”陈爷爷欲言又止。

“他,他们很好,可好人不长命,25,6岁就去世了。”奶奶有些哽咽。

“他们是,怎么,走的?”我突然睁大眼睛,14年的疑惑,会得到答案吗?

“那天,他们两个四点不到就下班了,听白天羽帆在电话里和我说的是,对了,我的儿媳叫童羽帆,他们要带童童和逸尘去室内公园玩儿,”奶奶停顿一会儿,“可我再接到电话时,就是他们出车祸的消息,一辆油罐车的司机醉酒驾驶还是逆向行驶,逸云他们的驾驶室被撞烂了。后来油罐车爆炸,油罐车司机当场死亡。爆炸时,逸云趴在了羽帆身上,结果就是,”奶奶已经有了哭腔,“逸云全身百分之八十烧伤,救护车来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是他的手和羽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扒也扒不开。而羽帆,身上烧伤面积也到了百分之四十,当时还算清醒一点,许是知道逸云走了,在ICU里躺了三天就也离开了。”奶奶正用纸巾擦泪。

我也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我一度还怪奶奶和叔叔不让我给爸爸妈妈送终,也许是怕四岁的我接受不了爸爸妈妈永远地走了吧。

“弟妹,侄子侄媳妇太苦了。唉!”陈爷爷也只有哀叹 。

奶奶只有默默点头。

“当时我记得国安特别高兴地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家添了个孙女儿,我还惊讶,没听说逸云办婚礼啊。后来,他才说是逸云在医院实习时收养的刚出生的孩子,也这样早早就和女朋友领证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办婚宴,想俩人毕了业再举行婚礼。”陈爷爷缓缓说到。

“是啊,虽然是收养的,可是我们全家都很爱童童。国安去世时,和逸云一起实习的同学说童童命硬,克死了自己亲生父母不说,还克死了新爷爷。我和羽帆很生气,逸云打了那个人一拳,逸尘还赶那人走。可见我们大家都很爱很爱她。”

我来不及沉浸在悲伤之中,惊讶得瞪大眼睛。

收养?!克死亲生父母?!克死爷爷?!

后面陈爷爷和奶奶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到了,只记得这几个字!

突然只见陈爷爷起身告别,我才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

可我不知道躲到哪里,只好往学校门口走去。满脑子都是“收养”“克死”“收养”“克死”。

我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不是我的妈妈,爷爷奶奶也不是真正的爷爷奶奶,叔叔他也不是我的叔叔!

我克死了生我的父母!我克死了爸爸妈妈!!我克死了爷爷!!!我成了奶奶的负担!我成了叔叔的拖油瓶!

怪不得我不像爸爸妈妈,怪不得我不像爷爷奶奶,怪不得我不像叔叔!

我一直蹲在校门口,从白天到黑天,直到叔叔来找我。

“喂!舒与童,明天就要考试了,放学干嘛不回家?!”

“童童?你哭了?”叔叔见我不回答,蹲下来,才发现我的眼睛都肿了,他赶紧扶我起来,“童童,对不起,我找了你很久了。也是我自己笨,没想到学校这里。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我无言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叔叔焦急又自责的脸。

“童童,我们回家吧!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考试,放松一点,不是非B大不可的!”叔叔缓缓地说到。

回家?那是我的家吗?我还有脸回家吗?

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还是先好好考试吧!

一路无言。只是叔叔牵着我走了一路。回到了熟悉的家,却是让我充满负罪感的家。

高考,如期而至,我平静地考完了。

志愿,在叔叔的帮助下,我填了B大,B大附近的G大。而我最后上交志愿表时,只填了一定考不上的B大,把有可能考上的G大删除了,自己选了一个外省的D大,当然是叔叔不知道的。同时,我避开了所有的医学专业。

结果,我的高考成绩比B大最低线低了20分,能够进到G大,也能进到D大。

叔叔还安慰我,G大也不错,离B大很近,他说他可以开车载我去学校。

我依旧沉默。

可是,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叔叔才知道我被D大图书馆学专业录取了!

“童童,我去查一下是不是弄错了。”叔叔还在安慰我。

“没错!”我抓住叔叔的胳膊,“叔叔,没错!我报的就是D大,我喜欢那里!”

“什么?”叔叔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为什么改志愿?”

“那是我的志愿,你没有权利替我做决定。”我一脸淡漠。

“童童,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告诉我为什么?”叔叔示意我坐下。

“因为我喜欢的人也报了D大。”我低下头说谎。

“谁?!”叔叔很生气。

我默不作声。

“是易憬韩吗?”叔叔明显在压火。

“对。”易憬韩确实跟着我一起报了D大,我说了自己的估分之后,易憬韩说他放弃B大和Q大,和我一起去D大,他还说他喜欢我,原来他就是我在幼儿园里的同学易小胖。可是我说了当他是好朋友,他说希望我不会剥夺他喜欢我的权利,“易小韩,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他放弃了B大,Q大,第一志愿就填了D大。”我向叔叔说谎。

“你就这么喜欢他?”叔叔抓紧了我的肩膀。

“而且我很喜欢那个城市,我打算只在每个寒假回来。也许以后会在那里定居吧。”我继续满嘴谎话。

“你对得起自己吗?对得起我对你的好吗?你对得起哥哥嫂子爸爸妈妈吗?”叔叔很生气,很生气。

“对,我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爷爷奶奶!对不起你!我就是这个家里的克星,我要远离你们,我不要再做你和奶奶的负担了。”说完,我就推门出去了。

留下叔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很落寞的背影,让我觉得很难过。

奶奶从未批评过我,她默默地接受了我要去D大的事实,帮我准备着上大学需要的所有物品。

而叔叔好像真的生气了,直到我快开学时,他也没回家。而直到我准备检票时,也没有见到他。

我和奶奶说好了,和易憬韩一起去报到,请奶奶放心,我会每天都给奶奶打电话或者视频的。

火车上,易憬韩很开心,可是不知怎的,我的心情好像跌倒谷底。

“童童,我有话想和你说,你的叔叔,他找过我。”易憬韩大概看出我不开心了。

“我叔叔?找你干什么?”我满腹疑惑。

“你叔叔和我说,你自作主张填的志愿,他本想你在B市学习的。他希望我能够好好照顾你。他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易憬韩认真地看着我,“我说,我喜欢童童,我爱她。”

“我,可是我,”我听到突如其来的告白,有点惊慌失措。

“童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我愿意等,我不觉得这是在浪费青春,我愿意陪在你身边。”易憬韩认真地说。

易憬韩很好,可我真的不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叔叔说的吧,喜欢没有理由,不喜欢也没有理由。

“谢谢你!易憬韩。”我对他表示感谢,可我很想知道一个月没有联系我的叔叔,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叔叔,我叔叔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惹你生气了,他对不起你,他会来D大看你的,他希望你快乐。”从我10岁时,叔叔他就一直说,希望我快乐。可是听到那段对话之后,我真的会快乐吗?我觉得自己的存在真的是全部舒家人的负担。

之后,我和易憬韩都沉默了,四小时的车程,我都在回顾我人生的前18年。

我从没见过我的爷爷,我的奶奶对我很好很好,无论我多么顽皮,无论我多么古灵精怪,无论我怎么和叔叔吵架,奶奶永远都对我很好,还会经常批评叔叔。

小时候,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超级年轻的爸爸妈妈,老师都会惊讶爸爸妈妈的年龄。当我听见陈爷爷说起我的爸爸妈妈是因为收养了我,才在大四就领证结了婚。而叔叔,说到叔叔,我莫名地觉得心痛。

叔叔,在我四岁之前,一直和我吵架拌嘴。可是在我四岁之后,他就像爸爸一样照顾我,哪怕那时候他只有十岁。也许他觉得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他一直没有女朋友,他一直没向他喜欢那么久的女孩子告白,直到现在他还觉得他应该照顾我。这14年,叔叔过早地承担了太多太多了。

反观我自己,之前还怪奶奶和叔叔不让我见父母的遗体,可是爸爸百分之八十烧伤、妈妈百分之四十烧伤,只是想想就觉得难过,如果当时只有四岁的我看到了,我该会留下怎样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呢?后来的十四年,奶奶赚钱供我和叔叔学习生活,叔叔长大后对我照顾有加。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缺少亲情和爱。

可是我听到“克死”这两个字时,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灾星,我不想继续待在奶奶和叔叔身边,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真的会有人因我而离开。虽然我知道这其间也许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可是我仍然害怕,我怕我最爱的奶奶和叔叔,这世界上我仅有的两个亲人离开我。

所以我选择了离家不远也不近的D大。

报到,军训,社团,念书。我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整整一学期,叔叔从未和我联系过,而我至始至终也没有勇气主动打电话给叔叔。而在给奶奶的每天一通电话里,我知道叔叔又是三个月没有回家了;偶尔的回家看奶奶也是比较沉默寡言;奶奶说给叔叔介绍三个对象了,但是叔叔并没有赴约去见;叔叔获得了专利,发表了高影响因子的论文;叔叔考下了所有证书和执照,还在学校做助教。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关于叔叔的一切。

虽然叔叔未曾联系过我,但是每个月我的卡里除了奶奶给的1000元生活费之外,还会固定在每月15号多出1000元。多番打听,我才知道,叔叔的学校每个月15号发博士生补助,一共2000元。

叔叔还在关心我,可是我真的值得他的关心吗?我很想念叔叔,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他,而叔叔的空间和朋友圈常年不更新,我“看”不到他的生活,也“听”不到他想说的话。D大也有医学系,我偶尔会去蹭课,想得更多的却是叔叔。

新一年的春节比较早,我们很早就期末考试了。期末考之后,我买了隔天就回家的车票,没有等易憬韩。我还去买了当地的特产。我想早早就回家,因为我想叔叔,我想他们,我想家了。

其实,我来D大的第一天就因为想家而哭了。这一学期,不知因此哭了多少次了。

没有提前通知就回了家,见到的只有已经退休的奶奶,我抱住了奶奶连声道歉。而奶奶只是拉着我的手寒暄,还是那么关心我,还是那么慈祥,还是那么温暖。我心里的负罪感愈加强烈。

我没见到叔叔,说是叔叔前一天去了意大利交流学习三个月,过年也不能回来了。

晚上八点,奶奶睡下了。

我因为睡不着,也是因为太想念叔叔,所以跑去叔叔的房间。

叔叔的房间一点也没变,我承认我错了,我不应该去翻叔叔的抽屉和那个神秘的小柜子。

从我记事起,叔叔就不让我碰他的小柜子,有一次我撞见他从抽屉里拿了一串小钥匙打开了小柜子。

我忍不住也打开了小柜子。

里面满满的全是日记本,可是都是密码日记本,封皮都标有年份,数了数,一共有15本,没有今年的,也许叔叔带走了。我想,这也许和他喜欢的女孩子有关吧。记得在高二时候,叔叔说过陈星哥哥喜欢安琪姐姐13年,而他喜欢那个女孩子的时间比13年还要长。如果15本代表15年,与暗恋有关的话,那就说明叔叔从九岁起就开始喜欢那个人了,而那时我才三岁,正在每天和叔叔吵架。

突然,我竟有些嫉妒叔叔喜欢的那个人,我有点害怕那么优秀的叔叔会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之后,就不会对我好了。好吧,我承认,我太自私了,叔叔理应获得美好的爱情。

不知道叔叔告白没有?

不知道她喜欢叔叔吗?

不知道叔叔不去相亲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已经恋爱了?

不知道叔叔不和我联系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谈恋爱了?

不知道叔叔会不会毕业就结婚了啊?

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我和奶奶说了我的想法。

“童童,你说去意大利过年?”奶奶很惊讶。

“对啊,奶奶,我们去罗马找叔叔,然后一起吃团圆饭吧!”

“也好,逸尘这孩子这半年忙得都没怎么回家,我也想他了,行,我给他打电话问问,咱们去意大利找他。”奶奶同意了。

“奶奶,叔叔因为我报了D大,挺生气的。你和他说您自己去,别说我也去,好吗?我想给他个惊喜,再好好和他道歉。”我说出了心里话。

奶奶也笑着同意了。

奶奶和叔叔说了,叔叔问我为什么没回家过年,奶奶随口说了句去朋友家过年,叔叔就沉默了半晌,后来说了句“妈,您把航班号发给我,我到时候去接您。”

中午,我收到叔叔的微信,久违的微信,却只有八个字“过年在外,注意安全!”过了好久,我回复两个字“好的。”

订机票,OK!收拾行李,OK!带好重要物品,OK!锁好门窗,关好大门,OK!到达机场,OK!取票,OK!安检,OK!登机,OK!等待起飞,OK!

哪怕晚点四小时,我依旧很兴奋!只因要见到叔叔了!

到达意大利时是当地时间凌晨三点,我隔着远远就看到了半年未见的叔叔。我悄悄地躲到了奶奶身后很远的地方。只见叔叔笑着拿过奶奶的行李,两个人正要转身离开,我飞快地“跳”到了叔叔面前,笑着看他。

“童,童童!”叔叔很惊讶。

“舒逸尘同志,我来找你啦!”之后给了他一个拥抱,我突然不想叫他叔叔。

叔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紧紧抱住我,悄声在我耳边说了句:“童童,见到你真好。我好想你。”

后来,我们去了叔叔租的房子里。在我们来之前,叔叔把单间退了,租了个小三居。

一路奔波,虽有时差,但是奶奶洗过澡之后,还是睡着了。

可我仍然睡不着,辗转反侧,思前想后,我就去隔壁找叔叔。

由于心急,我没敲门,就推开了叔叔卧室的门,可正巧看到刚刚洗好澡的叔叔在穿衣服,突然脸烧得像红苹果一样,马上捂着眼睛,背过身去。

“对不起,叔叔,我想和你说说话,忘了敲门。”一边说一边安慰自己,没什么的,在海边啊游泳馆啊,男的不都穿成这样嘛!

“好了,童童,我穿好衣服了,过来坐吧!”

我走近叔叔,看到他的脸也有些微红,也许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吧。

“叔叔,你是不是要睡觉了?”我看到叔叔的床铺好了,我低下头,“明知道你白天还要忙,可是我还是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算了,我还是走吧!”

“今天我休息,你别走。”我刚刚起身离开,叔叔就抓住我的手腕。

“叔叔,我和你道歉,我不该不和你联系,对不起。”我认真地说,确实,确实是我不对。

“童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D大吗?”叔叔抓着我的手问我。

“我想离家远一些,我就是这个家里的克星,我克死了爷爷,又克死了爸爸妈妈。”我不敢对上叔叔的目光。

“谁说的?!”叔叔突然激动起来。

“我都知道了!高考前一天我放学很早,回家后听到陈爷爷和奶奶的对话,我就知道了!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他们为了收养我,才在大四领证结婚的。我的亲生父亲死于空难,我的亲生母亲死于难产;我到家里一年之后,爷爷就在执行任务时去世了;我刚过四岁时,爸爸妈妈为了带我去室内公园,提早下班,结果死于车祸。奶奶不是我的亲生奶奶,你不是我的亲叔叔!”我边哭边讲。

“童童,那些都和你无关,和你无关的,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叔叔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抱住我。

“可是,也许没有我,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开了,奶奶也不会那么辛苦地抚养我了。”

“怎么会呢?妈妈最爱你了。”

“叔叔你也是,要不是因为你要照顾我,你早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读书,生活了。”我松开叔叔的怀抱,自责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叔叔你哪需要十岁起就开始照顾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叔叔你哪会不和你喜欢的女孩告白呢?如果不是因为我,叔叔你哪能那么辛苦那么拼呢?我怎么不是你和奶奶的负担呢?我怎么不是你的负担呢?我都知道了,你喜欢一个女孩子15,6年了。”

“童童,其实,我,”

“叔叔,我怕,我怕我是个灾星。所以,我必须躲得远远,可是我好想你,好想奶奶啊!所以,我报了D大。我想,我会一辈子把你当成亲叔叔,把奶奶当成亲奶奶。你别告诉奶奶我知道了,好吗?”

“好,好吧!”叔叔好像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在意大利的清晨,我错过了一个最重要的答案。

吃过除夕的团圆饭之后,奶奶就先回国了,一是她想回家和朋友聚会,二是她在这里确实呆不惯。但是,奶奶让叔叔多带我去玩,让我在这里待久一点。

后来,叔叔不上课的时候,他就带我东走西逛,几乎带我走遍了罗马的大街小巷。

这里,果然是一个浪漫都市,有一次我和叔叔走在街上,竟然有一个陌生的外国帅哥送了我一枝红玫瑰,玫瑰花枝上别着一张心形卡片,上面有那个帅哥的名片。

结果,结果就是叔叔没收了花和名片,再后来叔叔给我买了一束11枝的玫瑰花,说是新年花束,让我别被杂七杂八的小男生骗了,还告诉我他可以一直给我买花嘛。我很开心,因为我第一次收到花嘛,而我确实不懂花语,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其中的含义。

有一天,我去叔叔学习的学校找他,却看见一个美丽的外国女孩亲了他脸颊一下。我没躲没藏,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己想把他当成亲叔叔的,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不是很正常嘛!而且,叔叔那么优秀,有喜欢他的女孩子不也很正常吗?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他不是我的亲叔叔啊!我会越来越在乎他的一举一动,会越来越在乎他的情绪,会越来越想知道他到底喜欢谁!

他又和那个女孩子说了些什么,那个女孩子就走了,长发披肩,遮着脸,看不到她的任何情绪。

叔叔一抬眼就看到了我,笑着向我走过来。

“童童,来学校找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叔叔,那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吗?”我没头没脑地问。

“谁?”叔叔疑惑地看着我,“哦,你说Lisa啊?”叔叔突然想起来什么了,“不是,不是,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我有点想离开这里,不喜欢的人想亲你也可以随便亲吗?!

“我,我喜欢,”叔叔的脸突然红了。

“叔叔,你喜欢谁都无所谓。我想回去了,在这里好无聊。”也许,我希望叔叔一直陪着我吧!可是那怎么可能?!他总会结婚生子的呀!而且,我的存在保不齐会伤害他呢。

“怎么了?童童,不是还可以待一周呢嘛!”叔叔很疑惑。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要回B市去了。”我不想看到那些女孩子围在叔叔身边,我不喜欢叔叔喜欢别人。我很讨厌现在这个自私又无理取闹的自己。

叔叔沉默许久,之后请了假,给我买了最近航班的机票,给我整理了行李,送我去了机场,看着我过了安检。

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想,我需要冷静冷静,过了18岁之后,我却越来越不懂事,越来越不明事理,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越来越不敢面对叔叔。

回了B市,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学英语。易憬韩找我很多次,也没和他出去。我想我不喜欢他,就不应该再给他一丝一毫的幻想。而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叔叔了,不是把他当叔叔去喜欢,也不是把他当大哥哥一样去喜欢,而是把他当作男生去喜欢。

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不仅没有欣喜,反而是害怕。在奶奶的朋友里,我和他是叔叔与侄女的关系;在他和我的朋友里,我和他是兄妹的关系,现在也只有易憬韩知道我叫他叔叔罢了;更何况,叔叔他不喜欢我。即便他喜欢我,即便我和他在一起了,我们该怎么和奶奶讲?我们的生活怎么会安宁?

所以,这样的喜欢是不对的,这样的喜欢是错的。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怎会控制的住呢?我愈加矛盾与煎熬,所以只好用拼命学习来暂时忘却这种痛苦。

我不再接叔叔的电话,不再回叔叔的信息,从罗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叔叔。

而从大一下学期开学开始,联系我的只有奶奶,奶奶也不再提起叔叔的事情了,而我也没有问起过。

我有时候会盼望着在教学楼门口或者宿舍楼门口看到叔叔,当然绝没出现过。但是每月的1000元钱,却从未间断过。我想,也许这就是我和叔叔唯一的联系了吧?!每每想起,就只有苦笑。

大一的暑假,我跟随学校的志愿者团队去山区支教,没有回家。奶奶一个人有些无聊,就回到S省的老家,那里有她的弟弟妹妹,她去散散心。叔叔,不知道他在干嘛。

大二的寒假,奶奶说叔叔不回家过年,而她想带我去老家过年,我同意了。

整个寒假,我都没有见到过叔叔,实在按耐不住,才跑到叔叔的学校,找到他实验室的同学,才知道叔叔提前半年毕业,一周前去了M国名校的博士后流动站,需要流动两年。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怪我不联系他吗?怪我没向奶奶问过他吗?可是他不也没联系我吗?可是为什么奶奶也不告诉我呢?

从那之后的一年半里,我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另外,我明明白白地拒绝了易憬韩,希望不会耽误他的青春。而易憬韩只是这样对我说:“童童,如果最后我输给了你的叔叔,我输得心服口服。如果是其他人,我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的。”

原来我在易憬韩面前,就像个透明人,我的心思早已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可是,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并没有看透我,而是早早就知道了很多很多。

时间过得真快,大学本科最后一年拉开了序幕。

由于我拼了命的学习,在大四上学期十一月初,我得到了推免本校本专业硕士研究生的机会,我愿意继续读书,我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奶奶。

而我也已经有两年半时间没有和叔叔联系了。每次我回家,他都不在家,我却总是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还有仅仅是去回忆他对我的好,我就会觉得脸红心跳。

直到大四上学期末的一天,我从学院楼往宿舍走。边走边想着,他应该快结束博士后流动了吧?!今年他会回家吗?他会留在国外吗?他已经快28周岁了,他和他喜欢19年的人告白了吗?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呢?他是不是要结婚了呢?他是不是以后也不再理我了呢?

低头走着想着,突然一双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抬头一看,不禁怔住了!

“叔叔,你?!”是叔叔,两年半没见的叔叔!

“是我,童童,我回来了,我好想你!”是叔叔,是他温暖的笑,是他好听的声音,是他!真的是他!

我呆住了,不知怎么,微张着嘴,却连一字一句都说不出来。

“童童,抱歉,罗马一别,我就没再联系你。我想快点毕业,我想快点工作,我想快点能够见到你。”叔叔竟然对我说“抱歉”?可本来错的不是我吗?!

“叔叔,你谈恋爱了吗?你要结婚了吗?”我脑子一片空白,却问了最笨的两个问题,却也是我最想知道的两个问题。

“我喜欢的人还没回应我的告白,我怎么谈恋爱?我和谁结婚?”叔叔笑笑道。

“哦。”原来已经告白了。

“哦什么哦,走吧,收拾行李去吧,我等你,之后咱们一起回家。”叔叔笑笑摸着我的头。

我慢慢地走进宿舍楼,慢慢地爬着一阶一阶的楼梯,慢慢地收拾着行李,慢慢地哭了起来。

我的第一次喜欢,就这么结束了吗?是啊,本来就是一场「错爱」罢了,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叔叔”呢?我真是个笨蛋啊!

我擦干眼泪,洗了洗脸,关了灯,锁好宿舍门,拖着行李箱下了楼。

“童童,回家后我再和你说,我有好多好多话和你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叔叔依旧笑得灿烂。

“好。”我感觉全身都没了力气,弱弱地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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