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又在菜市上徘徊,明明满坑满谷的菜,却不知道买什么才好,看看啥都不喜欢,一抬头看到一个老人和他面前的菠菜。说实话,那菠菜瘦瘦的,卖相真不好,但他脸上深刻的风霜和沾满了泥土的大手触动了我,让我想起乡下的父辈们,一股源自血脉里的亲切感油然而生。我买了他的菠菜,他说,这是我自己开荒种的,放心吃。
择菜时,一只瓢虫悠悠爬出来。这是买一送一吗?买菜送宠物?哈哈,我喜欢,立刻找个盒子把这家伙收了。它有十九颗星。
十九是只橙色翅膀的虫儿,翅膀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黑脑袋,两条触须六条腿儿。说来好笑,我竟然是第一次确切知道瓢虫是有六条腿的,而且我也不确定,那白色的两坨是不是它的眼睛,哈哈。将它拍照,发朋友圈,小小的嘚瑟了一下,很是得意自己有个与众不同的宠物。
晚上十点多,竟然发现在多肉熊童子的小花盆上,也匍匐了一只瓢虫!四星的,黑翅膀,红斑点。欣喜若狂地收进盒子里,让它与十九作伴儿。十九背上密密麻麻的小斑点让它看起来有些纤弱,而四星则不同,凝重的黑翅膀粗犷地画着四颗红色斑点,看起来颇有些威武之气。
第二天打开盒子,四星很活泼地跑出来,十九看起来懒洋洋不爱动。下午,它就牺牲了。难道是我把盒子盖的太严实,缺氧了?这个想法让我很内疚,觉得是自己疏忽大意害了它。我发消息说,十九阵亡了,四星上将还在。
四星应该很寂寞的吧。我把它放出来玩儿了很久。让它在我的白菜花上散步,看着它把自己搞得满身金黄,到处是花粉。看着它咕咚从花瓣儿上摔落下来,爬起来继续游荡。
隔天,来了新同伴。中午阳光晴好,我将多肉们搬到窗台晒太阳。熊童子有点缺水,我便用一个小勺子细细的沥水给它,冷不防有不明飞行物俯冲下来,未及反应,它已湿身,跌落在花盆里。我定睛一看,狼狈的伏在盆土里的,又是一只瓢虫!黑翅膀,两颗星,腿略发红。
四星有伴儿了。这家伙晒干身体后,俩虫精神抖擞地顺着瓶口跑了一阵子,又在桌面上遛半天,然后被我收进盒子里。怕盖严实了它们会缺氧,我把盒子留了一条缝,隔段时间看看,它们还在,再看,它们还在,又看,它们……它还在……只剩四星了!那家伙只待了一天半就溜走了!
四星依然安稳的待在盒子里,偶尔在里面活动活动筋骨,溜达几圈,其他时候就蜷缩不动,养精蓄锐。我写字累了就放它出来,看着它绕着瓶口转了一圈又一圈,不觉笑出声来。拍几张萌照,继续嘚瑟。有时将它捉到字帖上来,让它也沾染些文化味儿,做个有知识的虫儿。
和一个小瓢虫面对面,让我的童心泛滥到无以复加。我就是一个活得很幼稚的人,最微小的快乐,也会让我感到最巨大的幸福。一片菜叶一只虫,便让我感慨,世界如此明媚!
昨晚饭前,我又将四星放出来,给它拍照,而且心血来潮使用了闪光灯。许是强光吓到了它,四星扑棱了一下翅膀,我忽然很兴奋,说不定,我可以拍下它起飞的刹那呢。我忘了它是可以一去不回的。终于,它展翅了,一瞬之间不见了。
我呆了一下,叫起来,我的瓢虫呢?我在地上找它,在墙上找它,在角角落落里找它,而它,踪迹全无。晚饭吃的味同嚼蜡,我懊恼极了。为自己的愚蠢懊恼,为失去它懊恼。它陪了我七天,我却因为一念之差失去了它。
今天上午,儿子看着我兴趣索然的样子,问我,妈妈,瓢虫飞走了你不开心吗?我说是啊!孩子说,如果它回来,你把它关起来,加上一米高的护网,就不怕它飞走了。我听了心里竟很是不舍,对他说,“来去随缘吧,它若来,我便养着,它若走,也别拦着。”说完,搬起铁兰去浇水。
一杯水浇下去,我的四星出现在叶丫里。
写到这里,心里忽然若有所悟,回手打开了四星的盒子。来去随缘,我何苦夺了它的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