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标志是,懂得了许多事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如果你不相信上一句话,这很可爱,也很可贵。
幼儿园,我读了三年。从小到大我问过许多人“你们读了几年幼儿园呢?”回答一般是“两年”,“一年”,“没念过”……老爸给我的解释是,他想让我基础打的结实些。虽然至今我不知道在幼儿园里多玩了一年益处何在,不过我愿意相信我小学时优秀的考试成绩来源于此。读小班时,我们的幼儿园就建在沿海马路的边上,一栋黑黝黝的建筑。那时,我念小班,在一楼,阿滨念中班,在二楼。两年前我路过这个曾被用作幼儿园的楼前,一扇黑秃掉屑的铁门联合一堵墙,把这栋楼圈住了,在空荡荡稀落长着体藓般野草的院子中,停放着一辆翘着车厢的运输车。当年每日放学时,我就在底楼等着,等着阿滨从二楼下来,然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那些正在乖乖排队的同学一眼,两个人从幼儿园后边的小路悠哉悠哉地走回家。
我在村子里的小学念了两年,到二年级。小学是建在一座山上,也许是这个原因,这个小学有个很艺术性的名称“湖山小学”。这座山没有名字,因为我从来没听过别人如何称呼过此山。山上也没有湖,也许曾经在这座小学未建造之前,在这座小不点山上有着一个湖泊。小学就依着山势修建得错落有致,站在山脚下的大门前向上望,就是一座布达拉宫了。虽然学校的大门永远紧锁,大家伙进出也全是通过教学楼旁一个用水泥糊成的粗糙可称之为“后门”的后门。小学的游乐场建在地势较低处,游乐场上有着五六样大型的(我只叫得出其中的“滑滑梯”与“跷跷板”)的游戏器械。那是一个迷人的地方,不仅是因为这些游戏设施,还因为这里有着大片光滑的草坪。草坪四周种着棕榈树,一年四季总是无精打采地垂着大蒲扇般的叶片。每当有工人修剪这些棕榈树,那些巨大锋利的叶片就会被随意丢弃在地,之后,待这些叶片发了黄,叶柄也枯萎干燥后,我和阿滨就奉着奶奶的旨意一人拖拉着一片叶回家。奶奶会用刀子细细地将叶柄上的倒刺刮掉,再用剪刀剪去叶片顶端裂片,用针线和破布把打理后的扇叶顶端包裹住,制成一把蒲扇。奶奶说自己做的蒲扇不但风大顺手,还可以用来吹旺灶膛里的火。在湖山小学的记忆我已几乎模糊了,而印象中最深的就是一次老师要求当堂课背诵一篇课文,一节课后,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同学背诵下来了。这位女同学就住在学校旁,留着当时我觉得十分怪异的短发。
三年级我转学到了西埔小学,隔壁村子的小学。在这个小学,我先成了一名能被万众瞩目的升旗手,后来我又成为一名播放广播体操与放学歌曲的掌握着机械操作的优秀干部,在五六两个学年里,我又被数学老师内定修改考卷的掌握着班级里同学生死大权的优秀三好学生。在这个学校,我出黑板报,当班长,参加竞赛,一切能够点亮我小学时期的荣光全部绽放在了这里。我悉数将这些“荣耀”的头衔记录下来,再对比以后的初中与高中,我仿佛能够体验到一股豪情壮志散尽的绵长时间感,又像是太阳渐渐落了山,而余晖在平原上蔓延的宽阔沉寂。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段好长好长的时间里我并不是很安份的。我们在学校旁的果园里窝藏过一只可爱小狗,后来小狗一直乖乖地在原地等到了我们下课放学。我和田杰以及一名女同学组成过“冒险小虎队”,我们甚至开拓性地想出了用拼音代替英文字母,将书写顺序首位调换从而将蛇形暗语升级并本土化。我们曾立志要收集废纸变卖,后来第一批废纸就因藏在长着荆棘的花丛中而遭到大雨的洗礼。我们也用过两个对讲机绕着戏台躲藏搜寻,虽然这个对讲机的无线接收距离不到十米,且叽里呱啦的杂音逼得我们还是得用嗓子大喊作为辅助。而在小学毕业联欢会上,我与嘉豪自信满满的相声被女同学们的热舞无情地比下去了,而我与田杰准备的魔术也应道具临时出了问题只剩一个扑克牌魔术可表演,于是全场人中只有主持人和我俩人能够看到这个准备了已久的魔术。后来升了初中,我去了镇上上学,违背了我与另外两个最要好朋友的要在初中同一间宿舍,并且搞一个秘密实验室的诺言。
从幼儿园,背上一个书包开始求学生涯,我在学校里的目的原因从来都是水到渠成地展现在我面前,当我上幼儿园时,大人告诉我,你要上小学,上了小学之后,大人告诉我,你要上中学的,到了中学,老师对我说,你得考个好高中,以便上所好大学。小学时第一次体会到上学之痛苦时,我就开始期待中学,而等我到了中学,我却并不期待高中了。这一路十多年,往回望是会如此地令人唏嘘。在校园里学到的知识,收获的友谊,体验到的一切美好美好事物也许不会历历在目了,它们被沉淀在我们每一个个体中,铸就每一份独特。
今年五一,老姐没有给我打任何招呼就帮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活动。我转了四趟公交车从青浦赶到金山,最后一站放弃公交车步行到达了活动的地点,一个农家乐。我在中午到达,下午在两位韩国朋友怪腔怪调汉语的主持下进行了破冰游戏——通过一系列游戏来互相认识。因为游戏需要,一下午我们跟不同人进行了多次的自我介绍。然后我发现了我竟是这些人中最小的,年龄和学历。“大家好,我是来自交大的大四学生xxx”,“嗯,我是奉贤师大大二的xxx”,轮到我时,我只能介绍说是我姐的弟弟,算是家眷。在游戏活动中,就像是在一个大家庭那么亲密暖和。我体验到了久违的在教室中的感觉,那种课间人员走动,打闹,而且也是有一部分人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晚饭时,当光盐老师的太太问我上哪个大学时,我告诉她,我辍学了。她惊异地瞪大了眼,似乎表示她听到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坐在我旁边的名为上海东方明珠的海明用迟钝的汉语问我:“你,为什么,没有,读书?”我握着筷子顿住无法回答。在这么多大学生中,我突然觉得自己选择就像个愚蠢的决定,就像是一个贪玩的小孩被逮住了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做作业?”
从金山回来,我花了好多时间来平复心情,其实落差从离开农家乐的大门起就一直持续。那天下午下着雨,当我回到工厂宿舍时,桌上散落着花生米和啤酒瓶。我把雨伞撑开放好,用风扇吹干着湿了的书包,我发现,这一切并没有太使我为难。门外下着雨,不大,珠珠连连地垂在天地间,走廊外的风景依旧,而当我站在这走廊上,想着两天来的活动,好像是一个美极的梦。
荪禹在饭桌上喋喋地对我讲,他不觉得没上大学有什么奇怪,他觉得这只是不同人的选择不同而已。他说他准备考研,压力很大。不过他父母也是那种比较看中文凭的。我说那很好啊,有父母的支持是一件很棒的事。
不论在学校时是多么讨厌这个校园,当离开时会发现在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美丽。不论是班主任的苛刻,还是如山的卷子以及铺天盖地的压力,这一切在这个时间所能享受到的只属于这个时期的心境,都是难得可贵的。
现在我知道,不论是什么目标,只要你能够确切地说出你的目标,只要你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实现,它就一定能够实现——是一定。
从金山回来后,活动期间的舍友阿云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好好工作,有梦无畏,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