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和庞统一对君臣,就象是天生的冤家,呆在一起就会斗起来。尤其今日都吃了几杯酒,庞统不知高低,只顾发泄自己内心的忿恨。
而刘备呢,当着这许多人,被他说三道四,赫然大怒,立即对他有了脸,喝斥道:“尔胆敢如此放肆,真是臣不臣……”
庞统到了刘备手下,先在耒阳县做了一百天的县令,又被削去了一年的职,到了今天实在忍不住了,一肚子的气全都倒了出来。见刘备动怒,也毫不退让,站起身来说道:“主公织席贩履,尽人皆知,谁在放肆?若说贫道臣不臣,主公岂不是君不君了!除非再将贫道革职!”说时,一把鹅毛扇跌落于地。
“好……备迟早总要去请孔明进川,将尔调去荆州。来,取文房四宝,待我修书一封,命孔明立即进川。真是气煞我也!”
“哦哟!嚯……果然又要削职了。”
文武见堂上君臣大冲突,一个个张口结舌──庞统跟了刘备这几年,心中结下了不少的怨气,在临死之前与刘备这么一场大骂,总算把心头之气完全抖了出来。虽然两个人的怨更加深了一层,倒反而觉得轻松了些。
刘封、关平急忙上前劝道:“父皇息怒。”“伯皇且息雷霆,里面去歇息吧!”说着,扶着刘备往内室而去。
刘备一面走,一面仍在喊着:“来来来,将笔砚取来,待我修书去荆州,命孔明进川。”
到了寝室,刘封和关平把刘备按到床上,给他除冠卸袍,脱靴去袜,盖上锦褥,下了丝帐,掩了寝门,自去归歇。
刘备连日来赶路,已经疲倦不堪了;如今饮了些酒,又发了一通火,所以头一着枕,就鼾然大睡。
刘备一走,黄忠和魏延也将庞统扶进府宅。大堂上自有手下收拾残肴。本来是君臣大联欢,是桩高兴的事,结果弄得主帅大冲突,不欢而散。
次日,庞统一早升坐大堂,文武两旁聚集,刘备坐在旁边,这种场面依然如故,就好象昨天根本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一样。
众人上前参见已毕,魏延从旁闪出,将昨天庞统跌落的鹅毛扇递到庞统面前,说道:“庞军师,昨日大堂庆贺大捷,军师与主公争得面红耳赤。喏喏喏!这是尔昨天跌落于地的鹅毛扇,请军师收起。”
庞统点点头,将扇子接到手里。
被他这么一讲,刘备倏然起身到庞统面前,好象疚愧地说道:“啊,庞军师,昨日备多饮了几杯酒,言语之中有所冒昧,真是君不君。请军师多多包涵,切莫见怪。”
庞统忙起身拱手道:“主公说哪里话来,此事皆固贫道酒醉而起,言语有失检点,实是臣不臣。主公素知贫道性躁,请不必挂怀,过日与主公请罪罢了。”说罢,两人抚掌哈哈大笑,复归座位。
众文武都在想,君臣两个人真是好胃口,昨日骂到这种地步,一夜睡下来,各自都道起歉意来。本来么,君臣不应该各执已意、大吵大闹。你们两人一翻脸,以后怎么能打下西川呢?你们对此不存介意,我们做部下的也感到高兴。
其实,刘备和庞统都没有忘却这件事。他们回到寝室后,也都后悔不该这样大发脾气,因此把一腔的怒火都强压在肚子里。今日一早坐堂,都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希望就这样不了了之。可被魏延这么一提,两人乐得放出高姿态来。
君臣之间的关系就象朋友一样,相骂乃至于相打都不在乎,只要不存心,日后自能言归于好。只怕象刘备和庞统那样,一个说自己不象主人,一个说自己不象臣下,表面上十分和气,心里却各有盘算,已经大大地伤了感情,这种缝隙是无法来愈合和弥补的。
刘备想,你这个军师,我早晚要把你调回荆州;不必再和你多费口舌。
庞统想,你这个主人如此待我,我迟早要离开这里,另投贤明之主。好聚不如好散,免得以后成了不共戴天之仇敌。
从此,两人之间的隔膜始终未曾解开,一直面和心不和。后来庞统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