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的环境描写

图片发自简书App


古龙先生的环境描写很有特色。

他的环境描写不仅起到这些作用:烘托气氛、意境优美、点明时间地点、推进故事情节等等;

更令人拍手称妙的是:每一个环境都能恰到好处的引出一个人物,诠释人物此刻的心境,对人物性格做出合适的补充;还会偶尔掺杂一些人生哲理,却并不显得突兀。


他在天涯明月刀里大量使用了散文诗的句法,虽然使得剧情有所拖沓,但给人的意境美也因此上升了一个层次。

此次我摘取里面描写环境的一些句段,可供大家欣赏学习。



一、朝阳

晨,日出。

阳光已照亮了黑暗寒冷的大地,也照亮了道旁石碑上的三个字:“凤凰集”。

只有这石碑,只有这三个字,还是和一年前完全一样的。


傅红雪本不是个容易表露伤感的人,可是走过这石碑时,还是忍不住要回头去多看一眼。

沧海桑田,人世间的变化本就很大,只不过这地方的变化也未免太快了些。


二、正午

1.乌云

正午。

天气明朗,阳光艳丽。

新鲜的阳光正照在大道上,却忽然有一片乌云掩来,挡住了日色,就仿佛连太阳都不忍看见这条大路上刚才发生的事。

车厢已粉碎。


2.影子

日正当中。

杜雷从会宾楼走出来的时候,他自己的影子正好被他自己踩在脚下。

他脚上穿的价值十八两银子一双的软底靴,还是崭新的。

每当他穿着崭新的靴子践踏自己的影子时,他心里就会感到有种奇特的冲动,想脱掉靴子,把全身都脱得光光的,奔到街心去狂呼。


3.刺目

门外阳光刺眼,他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仿佛变成透明的。

在这新鲜明亮的阳光下,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事?能到哪里去?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无法形容的畏惧。

他畏惧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也畏惧阳光,因为他不敢面对这鲜明的阳光,也不敢面对自己。

他又倒了下去。


4.烈阳

阳光如火焰,道路如洪炉。

傅红雪默默地走在洪炉上,没有流一滴汗,也没有流一滴泪。

他已只有血可流。


5.午后

午时已过去很久,阳光却更强烈炽热。

春已渐老,漫长的夏日即将到来。

傅红雪不喜欢夏天。


三、夕阳

1.夕阳

夕阳西下。

傅红雪在夕阳下。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个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他的人也一样。


2.斜阳

斜阳满窗。

新糊的窗纸边,窗框也是新漆的,亮得就像是镜子。

两扇窗户斜斜支起,下面的一边木框,倒映着一片蔷薇,上面的一边木框,却映着屋子里的倒影——有那小姑娘的影子,也有明月心的。


3.斜阳后

斜阳渐渐淡了,淡如月亮。

淡淡的斜阳,正照在燕南飞脸上。

风自远山吹过来,带着木叶的清香。从明月心站着的地方看出去,就可以看到青翠的远山。

但是她却在看着燕南飞。


4.落日

日色偏西,六角亭已有了影子。

傅红雪没有动,连姿势都没有动。

影子长了,更长。 傅红雪还是没有动。

人没有动,心也没有动。

一个人若是久已习惯于孤独和寂寞,那么对他说来,等待就已不再是种痛苦。


5.暮色

暮色深沉,灯燃起!

屋子里幽雅而安静,秋水清无疑是个趣味很高雅的人。


6.风雨

夕阳满天,没有风雨。

风雨在人们的心里,在傅红雪的心里。


四、夜色

1.黑暗

夜色终于已笼罩大地。

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只有黑暗。

他憎恶黑暗,只可惜黑暗也正如死亡,都是绝对无可避免的!

现在黑暗又来临,死亡呢?


2.夜灯

车马远去,大地又变为一片死寂。

屋子里只剩下一盏灯,暗淡的灯光,照着燕南飞发亮的眼睛。

他忽然抬起头,用这双发亮的眼睛,笔直地瞪着傅红雪。

他纵然已醉了,他的眼睛却没有醉。


3.夜月

死镇,荒街,天地寂寂,明月寂寂。

今夕月正圆。

人的心若已缺,月圆又如何?

燕南飞大步走在圆月下,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快。

但傅红雪却总是远远地跟在他后面,无论他走得多快,只要一回头,就立刻可以看见孤独的残废,用那种笨拙而奇特的姿态,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星更疏,月更淡,长夜已将过去,他还在后面跟着,还是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4.高楼明月

高楼,楼上有窗,窗前有月,月下有花。

花是蔷薇,月是明月。

没有灯,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燕南飞身边的蔷薇上。

他身边不但有蔷薇,还有个被蔷薇刺伤的人。


5.明月心

蔷薇有刺,明月呢?

明月有心,所以明月照人。

她的名字就叫作明月心。

夜更深,月更清,人更美,他脸上的表情却仿佛更痛苦。


6.风雨夜

只有风雨,没有灯。

黑暗中的市镇,就像是一片荒漠。

傅红雪已倒下来,倒在一条陋巷的阴沟旁,身子蜷曲抽搐,不停地呕吐。

也许他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他吐出的只不过是心里的酸苦和悲痛。


7.冷夜

冷夜,荒冢。

一辆板车在乱坟堆中停下来,星光如豆,荒凉的乱石岗上渺无人踪。

板车上的棺材里却忽然有个人坐了起来,长发披肩,眼如秋水。

她就算是鬼,也一定是个美丽的女鬼,足以令荒冢中夜读的书生为她迷醉。

她眼波流动,仿佛在寻找;她找的并不是书生,而是一个握刀的人。


8.长夜

无星,无月,无灯。

黑暗的长巷,冷清清的长夜。


9.无眠

夜更深了,空山里听不见任何声音。

绝对没有声音就是种可怕的声音,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很难睡着。


五、雨景

1.大雨

人去楼空,空楼寂寂,窗外却响起了琴弦般的雨声,渐近,渐响,渐密。

好大的雨,来得好快,连窗台外的蔷薇,都被雨点打碎了。

可是对面的墙角下,却还有个打不碎的人,无论什么都打不碎,非但打不碎他的人,也打不碎他的决心。


2.解脱

雨更大,地上的泥土已变为泥泞。

他忽然脱下了那双价值十八两银子的软底靴,赤着脚,踏在泥泞上。

——傅红雪仿佛已变成了那个用藤鞭打他的镖师,变成了一种痛苦和刺激的象征。

他突然狂吼,撕裂自己的衣裳。

他赤裸着在暴雨泥泞中狂吼,多年的束缚和抑制,已在这一刹那间解脱。


六、场所


1.长街

长巷尽头,是条长街,长街尽头,是个市场。

现在正是早市的时候,市场中拥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声音。

人都是俗人,声音也是俗声,这不俗的钟大师,到这里找寻什么?

他足上一双点尘不染的白袜已沾满泥垢,呆呆地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就像个失落了钱袋的小家主妇。

闻名天下的琴圣,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2.小楼

小楼上有酒,也有灯光,在这春寒料峭的雨夜中看来,甚至比傅红雪的笑更温暖。


3.绝境

死黑!死寂!

没有光,没有声音,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没有希望。

孩子们在吃奶。只有在他们的吮吸中,还跃动着生命的活力。

可是他们的生命能维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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