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
莫小邪／作
有许多事，当时发生时，并不觉得怎么样，事后回想起来，却令人唏嘘不已。
双子来向我道别的时候，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保重，之后继续同身边的人说笑。
当晚，因为某种境遇，偶然的跟一个深夜档电台主播说及此事，感慨这些年身边人来人往，很多人从陌生到熟悉，然后又渐渐疏离，习惯了聚散离别，内心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凉薄，并不太为谁的离去而伤心难过。
最后，竟然说到：“譬如，此时我跟你在这里聊天，倾诉心事，或许明天我就死了，与你，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想到，一语成谶。只不过死去的人不是我，而是双子，那句“保重”竟是我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依然习惯深夜不睡，跟一群小屁孩扯淡、聊天，看书，写文章，听音乐，每天跟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各种角色转换之间，渐渐迷失自己，不知道究竟那一个我，才是真实的。而那个深夜档的电台主播的节目，我再也没有听过。
我想，我们都只是彼此的过路人而已。
一
程尘搬来这栋楼里的时候，是一个雨天，一路颠簸之后，程尘下了车，同父母一起一件一件的往楼上搬运行李，楼道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楼体亦是破损不堪，像是上个世纪的建筑。
“真像是穿越回了一个世纪以前啊。”程尘心里默默地想着，衣服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体上，有一丝微微的凉意。可程尘的心底却莫名的浮现出几分难得的欣喜。许是因为自己生来便喜欢一些陈旧的东西，穿旧的衣服，泛黄的照片，乃至于一些老旧的黑白电影，都被她视如珍宝般收藏着。
夜里，程尘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沉沉睡去之际，恍若听到楼上传来“叮叮当当”的钢琴声，声音低沉、忧郁，仿佛有人在她耳畔低语，又似是梦中飘荡出来的旋律。
梦里，她看到了高山、河流、古刹，闻的见花香阵阵，听见鸟语蝉鸣，那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年，同她在风中追逐嬉戏，累了就并肩躺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看着天空飘荡的云朵，许她一生一世的诺言……
醒来时，不觉已泪湿了枕头，不知是为了那梦里短暂的欢喜，还是为了这徒然醒来的空寂而悲伤。
天已微亮，程尘站在窗前，看着未褪尽的夜色如薄雾般笼罩着城市上空，四周仍是一片寂静，全然没有大城市里的喧嚣与忙碌。
程尘突然觉得父母辞掉稳定的工作，到这里来开一家小吃店，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只要一家人能够吃饱穿暖，从容不迫的生活就好了，何必非要却争名夺利，挤破了头往高处爬呢？
一直以来程尘都很庆幸自己有一对如此达观的父母，他们从来没有像别的父母一样，要求自己能够出入投地，考上重点高中，重点名校等等，而只是让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便好。也或许是因为那种先天的缺陷，让他们不忍太苛求自己了。
二
见到何欢那天，是一个周末，天气晴朗，程尘站在阳台上，漫无目的地眺望着远处。一个少年背着棕榈色的包，匆匆的走下楼，经过程尘家楼下时，不经意的仰起头，向程尘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她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她，还是仅仅只看到停在栏杆上的几只麻雀。但那明媚的笑容，却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楼上的钢琴声，还是会在她睡前响起，忧郁婉转，似一种梦魇一般，久久的回荡在耳畔，挥散不去。
过了很长时间，程尘才知道，何欢就是楼上那个弹钢琴的少年。程尘无数次在心里面默默叫着何欢的名字，却无可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父母在附近的街道上盘下了一间铺子，经过简单的装修之后，小吃店顺利开张。生意虽然不怎么红火，但也勉强可以维持。妈妈的厨艺很赞，会做各种精致的点心、面食，爸爸负责准备食材以及处理各种杂务，食材虽然简单，却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绝对新鲜、干净，无公害，吃过的食客基本上都会夸赞。
程尘偶尔也会去店里帮忙。客人不多的时候，程尘就回到小楼上，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电影、画漫画。
程尘画漫画的时候，偶尔会听到楼上传来的钢琴声，她就放下画笔，倚在门口，静静的听着，何欢琴音里的欢喜、忧伤，甚至是任何一点小小的情绪变化，程尘都能够听得出来。
有时，她也会合着悠扬的琴声，用手中的铅笔，静静的在纸上勾画出如梦境一般，或美丽或哀伤的故事。
有一天早上，何欢来程尘家的小吃店吃早餐。程尘把他要的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两个烧饼端给他，然后退到一旁，默默的注视着他出神，程尘时常会有一种错觉，恍惚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在某个遥远的时刻，曾经发生过，甚至连细节都一模一样。或许是在梦里吧，也或许是在某一个往生的轮回里。
“阿尘，阿尘……”母亲喊了几遍，她似乎都没有听见。
何欢埋头吃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突然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程尘才回过神来，慌乱的跑开了。
三
日子依旧平静如水的渡过，钢琴声依旧会在深夜静静的响起，小吃店不温不火，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而父母却似乎越来越疲惫。程尘也不得不花更长的时间耗在店里，帮母亲一起做糕点、招待客人等等。为了买的新鲜、便宜的蔬菜，父亲常常凌晨两三点就要去蔬菜批发市场。
附近新开了一家快餐店，生意似乎明显要比他们家好一些。虽然一些老顾客还是时常光顾，何欢偶尔也会来。程尘每次都是默默的将他点的食物端上桌，然后转身离开，就像对待其他任何一个寻常的客人一样。
只是在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程尘会静静的站立一会，看着他慢慢吃下她为他亲手做的食物，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一天，店里难得有了空闲的时间，程尘就赶回家去，想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画一会漫画，在楼道里刚好遇见背着包正要下楼的何欢，擦肩而过，何欢突然转过头，叫她：“阿尘…”
程尘点点头，淡淡的笑了笑，便跑上楼去。她心里异常欢喜，他叫她的名字，而且是以她家里人才用的方式和语气。
小吃店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而且由于不可避免的竞争，与对面的快餐店发生了纠纷，店主是本地人，几次威胁说要找人砸了他们的小吃店。有一天夜里，竟然真的动了手。父母虽然明知是他们干的，但却并没有什么证据，又是初来乍到，只得忍气吞声，不了了之了。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关掉店铺，回到原来的城市，继续工作打拼。
离开的那天，也是一个雨天，程尘像来时一样，默默的跟着父母一件一件从楼上搬运行李，一次次往返于混乱而破旧的楼道与货运车之间。
楼上的再次传来隐约的钢琴声，琴音似乎异常沉闷、悲伤，程尘手里拎着最后一件行李，倚在破旧的木门上，默默的听着，看着已经空空荡荡的房间，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何欢已伫立在楼梯口，静静的看着她。程尘转过头，与他相对无言。何欢上前拉了她一把，程尘的身体莫名的颤抖，手中的行李跌落到地上，漫画稿散落了一地，程尘蹲下身，一张一张的捡起，递给何欢，转身离开。
深色的海面布满白色的月光
我出神望着海 心不知飞哪去
听到他在告诉你
说他真的喜欢你
我不知该躲哪里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的 每当我看着你
我藏起来的秘密
在每一天清晨里
暖成咖啡 安静的拿给你
愿意 用一枝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 不要说话
愿意 用一枝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原谅我 不会说话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 不要说话
愿意 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爱是用心吗 不要说话
陈奕迅《不要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