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个国家最美丽的公主。
有无数的诗人称赞她倾城的容颜。
作为大周唯一的一位公主,她可以拥有天下的一切,只要她愿意。
可只有一样东西,是她无法得到的。
猎猎长风吹动云袖,她的目光只停留在那个黑衣男子身上。
“嘿,方子卿,你看城墙上。”黑衣男子抬头回望。
斜阳将城墙映的绯红,而她的红衣比斜阳还耀眼。
他收回目光,握紧手中长弓,肃容对底下的将士发号施令。
“散开,列阵!”
“你还真是舍得”李云逸斜睨一旁认真指挥的人。
“丞相大人还是去操心下南方水患吧,陛下现在正着急,且莫要在我这里消磨时间了。”
“行,我呀,就是个劳苦命,休息片刻都不成。”
李云逸看着城墙上的那个女子,摇摇头,从袖中摸出扇子,一摇一摆的走出校场。
酉时了,天色将暮。
方子卿换上常服,准备回家。
城门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参见公主。”他跪身行礼,声音冷淡。
她没让他起来,暮色将沉,寒意渐起。
“你可是嫌弃我,”她的声音飘忽。
“小将不敢。”
“那为何,你不肯娶我。”
风吹过,她的裙摆在他眼前荡出好看的弧度。
他看着那艳丽如火的颜色沉默良久
“罢了,或许那夜,我真的喝醉了,听错了……”
……
她已经离开很久了,方子卿还站在原地。
星河明朗,好久未曾看见这样的天空了。
他仰看苍穹,忽地低低的笑了。
他笑的越来越大声,突然躬身咳嗽起来,他捂着嘴,胸腔一阵抽搐的疼痛。
摊开手掌,他看着手中的血迹,神思一阵恍惚。
他看着皇城的方向,眼神悲哀。
方子卿被称为百年不出世的天才。
在他成为大周的战神之前,只是大周皇城里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那夜,是送安平公主嫁去魏国的日子,宫中极热闹,那时的方子卿看起来又瘦又小,被管事安排在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里没什么人来,他还是站的笔直。
忽然,池塘边传来异动,他警惕的握紧长枪,小心的靠近池塘。
一个黑影趴在池边,不时发出呕吐的声音。
或许是哪家贵族喝多了。
他收起长枪,准备回到站岗的位置。
“咚”
一声重物入水的声音
他回身看去,池边黑影已不见了。
他赶紧跳入水中,摸索着将人捞起来。
到岸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怀里躺着个极美丽的女人。
他赶紧跪下低着头。
“咳咳”那女子已醒转过来。“是你救了我?”
“是,请公主恕罪,情况紧急,卑职无意冒犯。“
女子摆摆手,“无碍,抬起头来。“方子卿抬起头,仍是不敢看她。
“我是不是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方子卿。“
“方子卿……
那女子起身凑近,眯眼打量他。方子卿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脸颊,心中一阵慌乱,微微侧头不敢看她。
那女子似是轻笑了一声,你身上有种像木芙蓉的香味。
方子卿不知如何作答,垂首不语。那女子也不在意,提起酒壶摇摇晃晃的走了
方子卿长舒一口气,起身低头从怀中摸出一把古朴的匕首,刀柄上有缠金线的花纹,他轻轻的摩挲那花纹,看向夜色中那女子离去的方向。
她不记得自己了。
那是大周最美的明珠,华容公主。
王上视她为掌上珍宝,极尽宠爱。
可她似乎从来不在乎那些恩宠,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自从那夜遇见她以后,上天似乎特别眷顾方子卿,管事见他尽责,将他调到了御花园。他站岗的第一天,又遇见了她。
“贱人!”
御花园里的某一亭子里传来女子愤怒的声音。
华容捂着被打的脸,冷笑:“二姐,你怎么那么傻,打脸啊,父王看到了,你要如何解释。”被称作二姐的女子脸气的通红:“父王看到了又如何,若不是你,安平怎会惨死异乡,都是你害的她。”
华容眼中一恸,沉默。
“安平,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大漠里,连家都不能回……”
方子卿在远处看着她们,心里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邻国魏国尚武,当今魏王极有野心,对领土广阔的大周虎视眈眈,而大周安逸太久,战刀已锈,战马已老,经不起一场战争,只能靠与各国联姻来维持微弱的平衡。
安平公主被安排和魏王联姻,不想来迎亲的魏国皇子见色起意,欲强占之,公主抵死不从,竟被那皇子一箭穿心而亡。
堂堂一国公主,在和亲途中受辱而亡。而大周忌惮魏国,连迎她尸首回来都不敢。
二公主已经走了,但她似没有察觉,仍呆呆的坐在那里。华容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御花园里点起灯,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想站起来,却不想坐了太久,双腿已经发麻,一个不稳,就摔在地上。
站在远处一直看着她的方子卿赶紧跑过来将她扶起来。
她打量方子卿,发现是上次救她起来的人。
“方子卿,又是你。”
方子卿敛眉不语。
华容坐在阶梯上看着天边晚霞,不说话。
方子卿半跪在一旁,也沉默。
过了许久。
“你知道安平公主的事吗?”华容的神情在暮色中看不真切。
“知道。”
“呵,原本该嫁去魏国的人,是我,魏王指明要华容公主,父王舍不得我张脸,让安平代我去,那群贪婪的魏人才借机发了疯。”
方子卿不敢回答,放在身侧的拳头却暗暗握紧。
“这里真安静啊,静的让人忘记了外面的战乱,可这看似平静的和平下面,埋葬了多少皇家女儿的泪和鲜血”
微凉的晚风吹过,将她的声音吹散。
他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当今乱世,大周却无一个男儿可帅兵守家卫国,大周的山河,是建立在红妆的血泪上的。
夜深了,窗外风声簌簌,木芙蓉的味道在空气中浮动。
方子卿等同室的人睡了,就着月光从怀里拿出匕首,匕首锋利,尖端有青芒闪烁。
突然胸中一声抽搐,他翻身用被子压抑咳声。
等那阵抽痛过去,他长舒一口气,低头看匕首,露出一个苦笑。
如果身体能争气一些就好了。
他想起二公主被送去和亲的那天,华容喝的烂醉,在御花园中遇到他。
“我不喜欢二姐,她总是挑剔我,骂我,还打我,她讨厌我,现在,她也要走了,去遥远的另一个国家,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骂我了……”
华容那晚上完全醉了,一会哭一会笑,等她累了,她趴在桌子上抬头看他
“方子卿,你知道‘待价而沽’这个词吗?”
他摇摇头,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流浪在外了,根本就没机会念书。
“这个词呀,说的就是,商人会把最好的物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任人们打量赞叹,但就是不卖,直到出现一个最高的价钱,才会将物品卖出去。“华容打个酒嗝,笑嘻嘻的指着自己”我就是那个最好的商品,因为我最漂亮,哈哈,最漂亮,所以父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把我嫁出去的,他宁可嫁二姐那个寡妇,都不会嫁我的,因为最好的买家还没出现,哈哈哈。“
方子卿感受到胸腔里憋着一股火却无从发泄,将他的心口灼的生疼。他死死握住拳头,想用力打向什么东西。
华容笑着笑着,忽然停下来,呆呆的盯着方子卿,她神色一变,眼里水波流转,双颊微红,整个人在月光下美的不似凡人。
方子卿有一瞬的失神。
她爬上石桌,挑起方子卿的下颌
“子卿~”她的声音娇媚入骨“你喜欢我吗?”
方子卿沉溺在她的眼神里,几乎下意识点头。
她温柔的笑,轻轻将嘴唇映上他的。
“砰“方子卿脑海里瞬间炸开了烟花,身体僵硬到几乎不能控制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华容离开他,眼神温柔迷离:“那你娶我好不好,我们逃出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没得他回答,华容就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
他犹豫良久,还是小心的伸手抚平她皱着的眉头。
他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回应:“好。”
他知道她清醒时,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她,比谁都更清楚大周公主的命运。
夜深了,窗外幽香愈发浓烈,他收好匕首,侧身入眠。
大周朝的公主一个接着一个送出去和亲,然而大周的处境却变得愈发艰难了。
大周皇帝看着窗外的凄风冷雨,长叹一口气。
华容听着前来宣旨的太监,面无表情。
无数华美的裙裳钗环送进她的宫中,宫里四处装饰,准备华容公主出嫁。
华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冷笑,父王,找到最好的买家了呢。
魏国野心越来越大,频繁来犯,大周决定和北方强大的秦国联姻,而这个大周最美的明珠,就是大周最好的诚意。
华容出嫁那天,满皇城皆着红妆,大周王站在大殿前,送这个自己最后的女儿出嫁,华容回头看他,隔得太远,她看不清父王的表情。
父王啊,你午夜梦回时,可曾听见远方女儿们的哭泣。
华容最后看了一眼待了十六年的地方,转身上马,再没回头。
要进入秦国,必须途径魏国。秦国强盛,与魏国不相上下,此番特地借道,那魏国答应的爽快,秦国也派了使者来迎亲,大周以为此行必定无虞,可没想到,会在大漠中遇上盗贼。
那些贼人骑着马围着送亲的车队叫嚣,周围横躺着侍卫的尸体,婢女们尖叫着拥在一起。
华容从缝隙中看到这副景象,心中明白,这根本不是普通盗贼,那些人的队伍看似混乱,实则有序,他们是军队里的人。
而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魏国。
魏国想用盗贼的名义杀了自己,反正这大漠本就常有盗贼出没。切断大周和秦国的联盟,再将脏水泼到大周身上,让大周落个背信弃义的名声。
刀剑相击声渐弱,盗贼越来越接近她的车撵,她已无处可逃。
华容闭眼,从头上拔下金钗,狠命插向自己喉咙。
“哧!”
利器扎进血肉的声音。
华容睁眼,方子卿握住金钗,紧皱眉头:“公主,卑职救驾来迟。”
他们共骑在一匹马上,不知道走了多远,华容伏在他的背上,嗅到一种熟悉又奇异的木芙蓉香味,她看着天边的斜阳,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眼睛酸涩的要命,她终于没忍住,放声大哭起来。
方子卿背脊一僵,他勒住马,任由身后女子宣泄
黄沙延绵无尽,残阳如血,天地偌大,却无一处可为家。
他们找到一处背风的地方过夜。
华容看着方子卿忙着生火,她坐在那里不说话,
他没问为什么方子卿会突然出现,也没问为什么二姐出嫁后他就从宫里消失了,方子卿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两人坐着看火焰升腾。
方子卿带着她在沙漠中走了很多天,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大概走了三四天,临近黄昏时,一座城池终于出现在两人视野里。
城门已关,他们在城外的一处戈壁过夜。
星河浩瀚,华容抬头看了天空许久,突然说了句:“方子卿,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说了好。“方子卿身体一僵。
“公主记错了。”
“是吗”她的声音微弱“或许吧,是我听错了。”
她转过头来对他灿然一笑:“方子卿,这里的星河真美,进了那座城,就再看不到这样的天空了。”
他将华容送到城中后,寻了个机会悄悄溜走了。
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加快速度了。
秦王很满意华容的美貌,不顾群臣反对,封她为王后。
封后典礼上,秦王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走上重重高阶,她在王后的宝座上坐下,看着须发皆白的秦王,低垂眉眼,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
她透过华丽的头冠看着地下神色各异参拜的群臣,心中冷笑。
从大殿看出去,秦国的天空和大周似乎一样,都是阴沉的让人喘不过气,孤雁扑棱着从檐下飞出,叫声凄凉。
她在秦国呆了十年,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秦王年迈,魏王病重,而大周,横空出现两个人,一人帅兵大破魏军,另一人坐镇朝堂,天下格局已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深宫里的日子,华容已经记不太清了,每日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消磨着她的生命。
四年前,父王去世了,大哥即位,她遥看故乡的方向,一点想哭的欲望都没有。
大周越来越强盛,秦国大臣们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再有事没事参她一本了,甚至前段时间,秦王向她暗示,想要和大周永结同好。
近日,大哥陆续来了很多信,告诉她那两人如何惊才艳绝,大周如今已与往日大不相同了,现在的大周不惧任何人了。
她明白大哥的意思,只是,从进入秦国开始,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了。
窗外夜色晦暗,不见一颗星子,廊下木芙蓉正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
她从发间取下一直带着的金钗,细细抚摸。
已经十年了啊
……
秦王待她很好,只是他太老了,或许他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在乱世中是一代枭雄,可岁月从不宽待任何人,如今垂垂老矣的秦王只能躺在床上,忍受病痛的折磨。
“华容,你回家去吧。”
某天,难的清醒过来的秦王对他说,华容惊讶的看着他,她竟从那双浑浊的双眼中感受到一丝柔情。
她摇摇头,知道秦王是为她好,秦国风俗,若王驾崩,后妃皆要殉葬。
秦王拍拍她的手:“我老了,在弥留之际还能有一个美人相伴,已经很满足了,但若要红颜早逝,我可舍不得。”
华容失笑。
秦王咳嗽起来,华容忙给她顺气,秦王摆摆手:“华容啊,以前大周是不得已才将你嫁出来,你别怪你家老头子,他也不容易,现在的大周你大哥治的很好,你还年轻,可以找到与你年龄相当的男子相伴一生。”秦王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似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华容走出秦王寝宫,站在高楼上,看着广阔的天空,她,可以回家了吗。
秦王崩,秦国新帝尊先帝遗旨,将先王后送回大周。
当华容的车队进入大周王城时,满城的百姓前来相迎,大哥亲自在城门外接她。
当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她几乎泪如雨下。
“回家了,华容。”大哥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她。
整座王城都在庆祝大周的明珠回归,烟花漫天,灯若星河。
皇帝在大殿为华容公主设宴。
她踏入大殿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众人在心中赞叹,即便华容公主去了秦国十年,她仍旧是那么美丽。
华容微笑着走进大殿,给大哥行礼,却在抬头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方子卿。
大哥给她介绍,说他就是近年来名头极盛的大周战神。
宴会结束后,她在御花园看到了那个清瘦的身影。
“原来真的是你,我以为只是同名罢了。”
“……自送公主离去后,我便去边界参了军,借着运气,赢了些仗。”
“不管怎样,你能成为大周的将军,我很高兴。”华容坐在亭子里,看宫里的灯火“大周的公主,不用再远离故土亲人了。”
华容转身对他盈盈一笑。
“我曾问过你,你是不是回答了我好,你说我听错了,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华容站起来,离他很近,她的眼神明澈,像那晚沙漠里的星星。
“你,娶我好不好。”
将军府
“我还能撑多久。”
李云逸歪在塌上摇扇子:“最多半年”
“半年……”方子卿皱眉。
他站在窗前,身形单薄的似乎要倒下去。
半年,一定要结束这一切。
大周逐渐强盛,魏王崩,魏国皇子各自争权,内战四起,方子卿趁机攻城,气势如虹,径直打到魏国都城,魏国太子举旗投降,自愿归属大周,秦国也派使臣前来,愿与大周签订永不互犯的协议。
天下局势稳定,大周甚至隐隐有霸主之位。。
皇帝大喜,欲给班师回朝的方子卿进爵,他拒绝了,以侍奉老母为由请辞回乡,皇帝挽留不得,只好同意了。
方子卿离开那天,谁也没告诉。
若不是李云逸派人给她传口信,她还傻傻的守在宫里等着质问他。
可惜,还是迟了。
她一袭红衣如火,站在城墙上看远处的夕阳。
守卫说,将军的车马在清晨便已离开,她如今,怎么也不可能追得上了。
她站了很久,久到守城的士兵以为公主就要石化在城墙上。
终究,是她自作多情了。
或许真的是那夜喝醉了,才会觉得方子卿那时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深情。
尾声
自从大周战神方子卿还乡,丞相李云逸也突然消失不见了,只给大周皇帝留下三个锦囊,称凭此可保大周百年无虞。
世人议论纷纷,道此二人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必是上天派下凡的神仙来拯救受难的百姓的。
是年,华容公主宣布愿以身侍佛,为大周祈福。
皇帝感念华容公主诚心,特许其在皇家寺庙静修。
山中不知岁月。
满山的木芙蓉花再开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道观里。
华容被丫鬟搀扶着,远远的看见有人在花树下长身而立,手中晃着把扇子。
但她看不真切,近来眼睛越来越模糊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李云逸转过身,看着曾经名满天下的美人,如今竟已是满头白发,不由长叹一口气。
“公主安好”
华容认出是李云逸。
“尚且还活着罢了,他呢,为何不来见我。”
李云逸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匣子递给华容,她打开,里面是一把古朴的匕首,刀柄上缠的金线经年摩挲,已半褪色。
这匕首有些眼熟,似乎是当年她姑姑的陪嫁。
“公主不记得了?这是方子卿临死前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带进棺材里的宝贝东西呢。”
她手一颤,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云逸打开折扇半遮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方子卿那家伙真是傻,居然为了一个承诺把自己命都丢了。”
“什么意思。”
“公主可听说过南夷十三族?南夷人被称为被诅咒的神息,他们会在某一方面表现出惊人的才华,如文学,占卜,战争,但他们的才华越盛,寿命就会越短……”“公主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方子卿吗?”
她的头随着李云逸的话开始发疼,第一次,是自己喝醉了落入湖中,方子卿救了她……她疼的蹲下来,眼角余光忽然看见地上那把匕首,不!不是的,第一次……
那年姑姑德昌公主下嫁南夷,她和姑姑一向亲近,非吵着要送亲到南夷,在南夷的边界上,他们遇到了刚结束战争的战场。
在战场上,她无意间救了一个小男孩,后来那男孩一直跟着他说要报恩,那时她心绪烦乱,随手从姑姑的嫁妆中拿出一把匕首给他。
“你太弱了,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如何跟在我身边报恩,我是大周的公主,自有整个大周来护我,若有朝一日,你可镇守一方安平,便再来拿那匕首与我相认吧。
她没想到,当年随口说的一句话,方子卿真的记下了。
李云逸轻掀衣袍,在她面前蹲下
“方子卿的确是南夷的人没错,可他并没有那么高的天赋,他不过是十三族中的次品。”
华容猛地抬头看他。
“不然为什么他会那么多年只在皇宫做个小守卫。”李云逸轻笑。
“十三族因为过于强大的天赋被世人争夺追杀,遗留下纯粹的血统越来越少,现存的大部分人早已是泯然众人矣,不过,南夷有一种秘术,可以唤醒自身的血统。”
华容似乎明白了什么,李云逸离得很近,她隐隐闻到有木芙蓉的香气。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方子卿找到我,用了那种秘术,成了大周的战神,镇守八方安平,你也得以重回故土。一切都看起来很美好,只是他的寿命却几乎耗尽了。”
“所以,他才无论无何都不肯娶我。”
“嗯,”李云逸起身负手看那花树,“他哪有什么老母要侍候,他的家人早在那场战争中死完了。”
华容捡起匕首,头疼欲裂,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风乍起,木芙蓉纷纷落下,华容闻到一种熟悉的香味,神思渐渐恍惚……
她抬首,看见漫天花雨下,方子卿正对她浅笑
“华容,我娶你,可好”
大周庆元八年,华容公主薨,遵其生前谕,葬于南夷边界。据传,公主陪葬仅一匕首,墓旁遍植木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