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虽由无数的分属四种不同类型的真(就我们能认识到的而言)所组成,但所有的真都不是别的,而只是太极,它们属于不同类型仅仅缘于在我们看来,它们是处在不同方面的东西,也就是根据它们相互间关系的远近来分的,实际上它们都是一样的真、一样的形势、一样的阴阳。它们是一样的,也是统一的,是能够彼此一致和互相映照、指向彼此的,是和谐的。既然真是太极而且是和谐的,那么它们之间的不同和变动也必然是谐调的。太极即阴阳,太极的变化即阴阳的变化,阴阳的变化在总体上也一定是和谐的——“万物负阴而抱阳,冲以为和”。道的变化只能是太极的变化,也只能是阴阳的变化。
阴阳何以有变?咱之前说过,主观上的概念是可变的,因为那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意识,所以我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对它们进行重视、忽略或扭曲、重组,主观概念也因此而产生了形势上的变化。客观现实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因为太极本身是有和无所组成的,这两种东西除了彼此不同之外再没有其它的任何规定了,所以如果它们组成的事物能永远保持同一形态不变,那才是件值得奇怪的事情呢。我们很早就意识到了万事万物都在不停地变化过程中,变化的不一定是假,不变的也不一定是真,真与不真看的是形势的大小,而不是变与不变。形势本身是不变的,因为有和无永远会保持不同,所以阴阳、太极、真,它们本身也都是不变的,但是形势的状态、阴阳的相对比例、太极的真值都是随时可变的。形势状态的变与相的变的区别在于,形势状态的变是连续的、是能够形成趋势的、是遵循因果律的,相的变则是突然出现的、无中生有的、可以完全消失而不对接下来将要出现的相有任何影响的。就像同样一块布,无论上面印着怎样漂亮的花纹或是被裁剪成了怎样的形状,一把火烧掉之后留下的都是同样的灰烬,而假如更换一块画着同样花纹和同样形状的石片,过火后的效果就完全不同了。可如果把石片碾碎了的话,石粉和灰烬的区别就是二者的形势区别,外观、外形、可毁坏性都是相的区别。认识的根本在于抓住形势,并在形势和相之间建立起合适的联系,不是仅仅感受到相就算了的,我们管这叫“略其精神”,就是说要能够领略到其形势的变化规律,这才是“认识”,这才叫“学习”。
阴阳间相对比例的变化,其实就是作为无的界限两边作为有的混沌的相对变化,由于界限的存在,原本无法区分的混沌此时便被分成了不同的两部分,它们便能够产生相对的变化了。当然,这变化是相对于太极而言的,因为阴阳两部分虽是不同的混沌,可它们彼此都没有多和少的限制,因此它们相互不能产生任何比例关系,只有在太极的规定中,它们有了是非,也就成了有限的混沌,两个有限的不同部分是可以有大小的比例关系的。
就算太极内部阴阳间的相对比例是一刻不停地变化着的,由于最基本的太极的规定非常贫乏,其真值也非常小,对于现实中无限形势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最基本的太极的变化虽然是最频繁、最快的,可在现实中产生的影响也是最小的,小到我们根本不能觉察的地步。现实中的很多真形势都是由无数基本太极组成的极其复杂的形势,但无论它们多么复杂,它们的基本结构总是一样的,即都是太极(在你们看来可以说都是由基本粒子构成的形式实体)。所以我们只要考察一下最基本的太极能够有哪些变化,大概也就能掌握一点有关大道的变化之法——天道的精神——因果律的造化纲领了。
这纲领非常简单,总体来说不外乎四种可能:阴损及阳、阳损及阴,阴极生阳、阳极生阴。至于阴阳为何会有损益,咱前面已经说了,是因为阴阳的不同并不包含保持这种不同的相对比例不变的规定。不过这只是对最基本的太极而言,对于较复杂的太极真命题而言,也许就有了这样一条规定,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有些真实是永恒不变的。可是就客观的真实来看,好像就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事物了,也许正是这一点使客观的时间和力的传递成为了可能,否则宇宙就无法存在了。即便是对客观真实而言,阴阳的损益程度也是有极限的,超过这一极限则整个太极都将不复存在。对主观来说,太极的崩溃意味着概念定义的丧失,也就意味着此概念不再具有一个真值,阴阳将会合成混沌,整个概念也就只剩下一个虚名了。但在主观世界里,只有半个真值单位的虚名也是可以存在的,由于意识的督经(理性逻辑)作用,只要整体的逻辑架构需要,我们就可以一直把这个虚名保留在意识中。然而即便是被保留下来的虚名,也已经不再具有阴阳划分和被讨论的价值了,我们称这种变化为“阴损及阳”或“阳损及阴”。咱先前考察过了,单一的界限在客观上是无法存在的,因为无论是混沌还是无皆无法感受,无法感受的东西似乎不能被认为是实在的事物,所有能被认知的客观之物(基本粒子)至少要包含两条界限。因而在客观上,最基本的太极好像必须要有一个限制,那就是阴阳的损益不允许超出某个极限,或许主观上的是非规定在客观上表现为极限规定吧,否则整个客观世界难免会像一堆泡沫一样逐渐破灭掉。尽管物质是一堆泡沫的观点在你们的物理学上不是不可接受的,你们的物理学同时并不反对认为这些“泡沫”是不太容易破灭的,原因在于它们内部有种种起到束缚和支撑作用的“基本力”。我们的观点没那么科学,我们只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宇宙并没有在我们面前像泡沫一样破灭掉,也不曾有过类似的趋势或表现,所以我们很容易想像当客观太极中的阴阳损益变化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发生“阴极生阳,阳极生阴”的情况,以维持宇宙的真值总量不会慢慢减少。
以上就是我们对于因果造化的基本规律的认识,任何现象在其呈现之初便孕育着消亡并同时为下一现象的出现做好了准备,不同的只是每一现象呈现时间的长短和持续影响力的深远与否,形势越大的现象呈现时间越长,影响也就越发深远。生命作为一种特殊的现象与道共存,人类则是生命现象中特殊的一支。哲学是人类头脑中的智慧功能对现实形势的映射,我们希望它能够成为我们通向永恒大道的龙门,可是我们通过思考却只是更加认清了自己作为个体只能是暂时现象的本来面目,我们中有些人释然了,有些人迷茫了,有些人仍不甘心。无论如何,我们不会放弃自己的基本使命,作为人类一员的使命——将生命和文明的形势传承下去,直到天道令其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为完成这一使命,我们将主要努力的方向定在了哲学的伦理方面。而西方的智者们显然有另外的考虑,他们多数对上帝有一定的信仰,个人灵魂的永恒不灭使他们放下了不小的思想包袱,为了让每个人在有生之年尽可能地过上好日子,他们选择了向改变生存条件的方向前进。选择了某个主要方向,就必须多少放弃些向另一方向的探索努力,这就是无处不在的造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