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最难忘的感情里,似乎都藏着一个陪伴过自己青涩时代的身影。”
01
他又来了,自我参加工作后再没出现的人。
白色的校服,灿烂的笑容,递上前的阿尔卑斯糖,夏日的烟火,楼梯间并肩而坐的身影,每一个相视而笑的瞬间,构成此生难忘的记忆。
梦里的男孩仍是年少时的模样,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述说着往事,这感觉真实得让我分不清现下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要走了。答应我,明天去看看我妈妈好吗?”
“没问……”
话音未落,男孩的身影骤然雾化,我伸手想抓住他的身影却什么也摸不着。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手机铃声将我带回了现实,窗外的阳光透过我高举在半空中的指间照拂在我的脸上,暖暖的,就像梦里的那个亲吻一样。
备注着秃头领导的号码跟催命符似的,我极度不情愿地按下接听键。
“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如果今天还交不上方案今年年终奖你就别想了,听到没有!?”
“我……?”
“嘟嘟嘟……”
社畜悲催的一天,从领导电话开始。
我扔掉手机抱怨了两句后习惯性地冲了杯咖啡坐在电脑前准备工作,而开机桌面上显示的日历让我呼吸一窒。
六月十六是我的生日,也是秦域的祭日。
02
十年前的今天,我十八岁生日,我缠着秦域陪我去市中心新开的肯德基过生日。
“你说,如果我跟肯德基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捞谁?”
“问得好,当然是肯德基。”
“我还不如肯德基了!?”
“开玩笑的啦~”
可他终究没能吃上那顿肯德基,他的生命终结在了劫持着小女孩的歹徒刀下,而再过一天,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那段记忆非常混乱,我只记得那个傍晚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将象征着秦域生命的颜色冲洗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纷扰的人群,被警察制服的歹徒,被秦域救下的女孩的哭声,尖锐得似悲鸣声的救护车笛声,在抢救室外几次哭晕过去的秦母,还有最后被盖上白布的秦域。
一个小时前还活力满满的少年成了一具冰冷的空壳,任我怎样呼唤他也没再回应我。
我收起思绪,转身从乱糟糟的杂物柜中翻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盒子,里面堆满了我儿时视若珍宝的东西,而其中就有一个贴着猪头贴纸的戒指盒。
“这是订金,等我长大了再买大钻戒娶你回家。”
“不要脸,我有说要嫁给你了?”
“这世上除了我你是找不到第二个眼瞎的。”
“……”
早已黯然失色的银质戒指藏着一段再不见天日也不会有回应的感情。
即便我已经28岁了却依旧顶着长辈们的压力将婚期一拖再拖。
因为秦域死了,我也失去了对人心动的感觉。现在也只是和年前父母以死相逼强塞给我的相亲男不咸不淡的相处着。
我将电脑合上,顺便把年终奖置于度外。出门前我看着镜中早已褪去青涩的女人我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后摇了摇头。
如果秦域还在,会变得更帅气呢还是已经遭遇青年秃顶危机?
可惜世上没如果。
03
我来到了秦域的家门前,几次抬手按向门铃却没勇气按下去,几番踌躇后终于沉下气要按下去时秦母正巧开了门。
我俩相视无语,片刻后她沙哑着声音轻唤:“进来吧。”
没有预想中的面若冰霜地送上闭门羹,也没有尖锐的辱骂,此刻的秦母平静地仿佛放下了一切,只是她苍白的脸庞隐约弥漫着油尽灯枯的气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年过去了,丈夫早逝和失独之痛将曾经孩子们口中的仙女阿姨折磨成一个头发半白、面容沧桑的中年妇女。
她恨那个杀人犯,但她更恨那日带着秦域去了那条街的我,如果秦域他没去,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半旧茶几上仍旧摆放着秦域高中时的照片,他的笑容被定格在小小的纸张里,看似就在眼前但又远得似早上的晨曦般绚丽但又无法碰触。
过往的日子里我每次上门无一例外地会被辱骂着赶出去,所以我一直托秦域生前的兄弟以他的名义打钱和送东西给秦母。
这次是秦域离世后我第一次踏进他家,房子里的摆设与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太大出入,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一下下的敲打着我的心房,时间在流逝,而我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如此平静的秦母。
脑海中准备的千言万语正要宣之于口时,秦母打断了我:“存折上的钱,我没动过。”
一本存折被推到我面前,我错愕地看着秦母,此刻她的眼神很清澈,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恨,什么也没有。
“我早就知道是你了。”秦母望着儿子的照片喃喃道:“我不怪你了。”
无数次的辱骂也没有秦母这句‘我不怪你了’来的刺耳,我的内心顿觉被撕去了一块,有种令人窒息的痛心感扑面而来,我颤抖着身躯强忍着情绪轻声道:“不是我秦域根本不会死,为什么不怪我?”
秦母死死地捏住我的肩膀,疼痛使我稍微恢复了理智,她哽咽着怒吼:“每次我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想起我永远不会长大的秦域!你想在我这里妄图弥补秦域因你而死的内疚?凭什么!?”
秦母突然甩开我别过头去,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几乎喘不上气,而她咳出的鲜血更是说明她身体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半响后秦母接过我递上的水泪眼朦胧地看着墙上的时钟苦笑:“算了……算了,反正我们母子很快就会团聚了。”
她空洞的眼神再次聚焦于我身上:“你走吧,他在梦里跟我说希望我可以原谅你……也希望你别再执着于和他的过去。”
04
我记不清我是怎么离开秦域家去到墓园的,只记得在恍然间仿佛听到秦域在我耳边说了一声‘谢谢’。
在夕阳下,墓碑上的‘秦域’二字比往日更添了一份暖意。
“我秦域发誓,今生今世,无论生或死都会守在林幸余身边,为了她的终身幸福努力而奋斗!”
“呕,土味情话,又去网上抄的吧。”
“才没有!我是说真的!”
“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的很。”
“你这是欠吧你?”
余晖下,曾经那对在放学路上打打闹闹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走过,尔后消失在了远处再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正向我走来的清矍身影。
男人似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请你不要生气,我看你这么晚也没有回消息所以我问了一下阿姨所以才找到了这里,你还好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呆呆的看着秦域的照片出神,照片上的少年似乎比往常笑得更灿烂了,我回过神来伸手擦去脸上的眼泪轻声低语:“你已经帮我选好了吗?”
片刻后,我释怀似的向男人微笑道:“没事,咱们回去吧。”
男人也笑了,清秀的面孔在添上笑意时就如月亮般柔和,是个秦域截然不同的笑容。
迎着日暮,我们的沿着方才幻觉消失的那条路走着,太阳悄悄西沉,皓月接过了太阳的光再次照亮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