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急需一把枪。依目前形势来看，这很有必要。诚然，我们有木棒，有铁棍，甚至可以弄到几把菜刀，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枪。

于是，研讨会在一间黯淡的房间里开始了。外面，闷热的夜空下，青蛙在呱呱乱叫。我们望着彼此，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过后，王朝天发了言。他说由于找枪的原因显而易见就不再重复了，问题在于到哪儿去找。我们一齐点头，认为他说得对。点完头，我们思考起来。不过这也意味着，沉默在黑暗中再次出现。因为是第一次探讨这个话题，我们又怕又喜，像待嫁的处女在谈论床事。我们交换着目光，最后全都看向王朝天。虽然他的提议经过漫长地会商最终遭到反对，但其他人总算活泛起来。

他建议去某个警察那儿偷一把。这并非不可行。首先，警察那里有枪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其次，我们其中有一位偷盗行业的前职业人员。这样看来，在目标和手段的层面上，是非常可行的。可是，王朝天刚说完就有人提出异议。警察固然有枪，但通常也极具警惕性。如果失手，不但拿不到枪，那把枪还会让赵奇吃子弹。赵奇说他并不怕吃子弹，他很有把握地补充道，即便拿不到也可以毫发无伤地脱身。我们把钦佩的目光投向他，心想这个问题竟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突然，在桌子远端的张晟支支吾吾发出了声音。我们催了他三遍，才弄清楚他要表达的是什么。他的大意是，在众多警察中，必然有几个好人，万一赵奇点儿背，正巧偷了一个上有老母下有病子的人，那人丢掉工作不说，搞不好还要受到上司和法律的严厉惩罚，牵累孤儿寡母，这可太不好。

即使不具有太强的说服力，可谁也不敢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我们只好再想。高亮提议，如果可以的话，自己造会更好一些。我们当中也许有个把聪明人可以琢磨透这门手艺，然而模具和原材料都是难题。就像刘立国所说，我们要的不是用来打鸟的用铁丝弯成的那种东西。在这期间，我想到一个点子，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己否定了。

商榷了几个想法后，大家踊跃起来。宋海缓缓站起来，声明自己打保票，去美国肯定买得到。他说在电影里，那些黑人就是在大街上一手交钱一手交枪的。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到商店里去买。他讲的所有话里，我们对“正大光明”很是赞同，问题也再清楚不过。钱呢？我们一大帮人兴许可以凑两张来回的飞机票，那么你以为枪是糖果吗？他竟把那些敬业的安检人员忘记了。如果这会儿是在酒桌上，他早被罚酒罚死了。顺着这条线索，肖强把买枪的地点移到了我们够得着的地方。我们去附近的黑市买啊，他说。你去过黑市吗？你呢？还有你？没人去过。对于我们这些老实人来说，黑市是和死亡相邻而建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去送死。

半圈人说下来，没个结论。还是精明的谢小冲提供了新思维。猎枪也能用嘛。这确实是个好方向。之前有很多猎户，家里藏有猎枪的必定大有人在。我们去西南山区寻一遭，不定会有收获。这个创议让我们激动不已。去山区的能力我们还是有的，而且，钱的方面也没问题，还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正大光明”的心理。如果吴康没拦着，我们几乎出了门。他的话总是含含糊糊。你们想想，用过猎枪的那些人，现在多大了？那些人的思想我们可摸不准，搞不好枪没到手，身上反倒会吃上几颗子弹。

我们泄了气。

郑克是我们的诗人。当然，他没写过什么诗。这时，他那股劲儿又来了。既然这样，去外面的草丛里找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捡几把呢。

几个人率先走出黑洞洞的屋子。剩下的人陆续跟了出去。月亮把清灰的光一直投向地面，远处的树木与河流安静得像一张黑白相片。我们低头踩着草丛，慢悠悠向前走，直到他们拿着手铐出现，我们停住脚步。

2015.8.30

张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