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17)

光天化日之下,我们敢骂一个人。但不敢说爱一个人,或“我爱你!”

去年十二月中旬,星期六,学校人很少。被打掉的校园“六子”,闯到学校,闯入我寝室,说找我算账。

我毛了,抄起凳子,对着冲在前面的孙锡诗(油子)脑袋说,“滚!敢弹我一指甲,我砸死你后,再报警!”

他僵住了。

那五个家伙吆五喝六,虚张声势。

刘永芳听到声音,飞奔过来,边跑边喊:“快来呀,社会青年围攻张老师!”

学生们陆续赶过来了。

廖四黑(疯子)边往外退边说:“来一万个人都不怕!”

那四个惊慌失措,撤到寝室外面。

周昌孔(狂子)没动,她冲进来,猛地一推,他一个趔趄,头撞到墙上。

“滚开,与你无关!”他吼道,“还不走?小心挨揍!”

“无关?我是他女朋友,我爱他!”她盯着周昌孔,“揍我?试试!”

一大群学生过来了,他口中含糊不清,撒开腿跑了。

她拉着我的手傻笑。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松开手,捂着脸,跑了。

我对门外的学生们说:“没事,没事,走吧!”

我不想回忆这些了,伤脑、剐心!

他们都回校了,万校长,张科长,王飞!没有什么棘手事情等待处理,没有什么矛盾纠纷需要解决。他们回校出席运动会闭幕式,万校长要宣布运动会“闭幕!”张科长要颁发集体项目奖。

“一切事情都妥妥当当,张明在行!”刘校长回复说,几个常年不在校的校委会成员,打电话问,“运动会怎么样?”

他们回校慰问老师们,同时共同庆祝,“运动会圆满成功!”

运动会4日上午闭幕,下午放假,师生们离开学校。热闹、喧嚣的校园,顿时安静下来了。我想走开,但时间不够,赶不到胜利村。

吃过午饭,她找我,跟我讲:“今天,不聊别人,聊你,行吗?”

“我,有什么好聊的?”

“不嘛,我爱听。”她撒娇了,“说嘛,为什么对我毫无感觉。是我长得丑,没魅力?还是我愚蠢,没气质?”

“你?美女,才女。”

“又笑话我,连你都诱惑不了。”

“我有女朋友……”

“别再拿王美兰糊弄人!”

我不接她的茬,“我怕师生恋……”

“没有一个开头美好,结局也圆满的?”

“我见过、听过、接触过的,少说有十对。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为什么呢?”

“古人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它像诅咒,压在相爱的人心上,让他们别别扭扭。没有平等,哪有爱?”

“你经历过吧?”她抬头看我。

我脸上发烧,低头不语。

她若有所思,忽然抱着我的头,泪水漫流,滴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失态,挣开了,起身喝了一杯水,平伏一下心情。

她拢了拢覆在额上的发丝,擦了擦泪水,低下头,怯生生地望着我。“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好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有蜜样的忧愁!”

“我以前的理想是当诗人,后来想当作家,现在没理想了……”

“女生们喜欢你,因为你有艺术家的气质,特别富有感染力。你的讲话,像散文灵动飞扬,像诗凝炼优美。为什么放弃?”

“工作不允许我天马行空。教师,讲究理性;政工人员,强调现实。加上我没有恋爱经历,没有体验……”

“笃、笃、笃”,有人敲门。她起身开门。

万琴!脸上的雀斑更多了。“我不进门了,一句话说完就走,不打搅你们谈情说爱。”

我很尴尬,永芳却若无其事。

“前些日子,王艳梅来找过你,叫你早做决断——娶她,还是不娶,尽快答复。不要彼此耽搁了!嘴角一颗黑痣的女孩,也来找过你。一句话不说,就哭着离开了。”

不等我接茬,万琴扯开门,掉头走了。

嘴角有痣,芳春?又一次错过,总是错过!这就是命运?

永芳说:“你说什么?没经历,没体验,谁信?那么多人暗恋你!”

“真话,不骗你。我们六弟兄,没姐妹……”

“听说过。”

“看我的诗吧——想说的尽在其中。”我把日记推给她,满足她的好奇心。

我曾经“爱”过,在穿开裆裤的时候

我“爱”一位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爱”得傻乎乎,“爱”得奇奇怪怪

一天,在厨房,我往窗外扔烂红薯

她恰好路过,砸中了头,哇哇哭起来

我怕她知道,再也不能相“爱”

把头埋进柴禾里,屁股露在外面

声不敢出,气不敢喘,直到她走开

几天不敢找她,她找我说,“怎不和我玩?”

又一天,我正在巷子里方便,她笔直走来

我羞得脸红红的,浑身躁热,掉头就跑

她边追边喊,“别跑,停下,和我一起玩”

那个尴尬啊,至今说不出口——

一泡尿拉进了裤子,她拉着我的手问

“哥,怎么搞的,裤子在滴水”

妈妈知道了,踹我,骂我傻得不可救药……

“中学几年,没接触女同学。偶尔触碰她们的目光,就心跳脸红,浑身狂躁,异性过敏症和恐惧症。农业大学,女生是珍稀动物,我们班更是和尚庙,飞的蚊子也是公的。缺乏诗人微妙细腻的体验……”

“我不信,她们说你是情种……”

“情种?太夸张了吧!可能我与众不同,特别高冷吧?女孩好奇心强……”

“不,她们特别想征服你……”她忽然住了嘴,红了脸。埋头看我另一首诗,并笑着说:“等到了世界末日,世界消失了,再跟我说‘我爱你’吗?你呀,勇气哪儿去了?”

我是书呆子,除了作业,就是卷子

走路都在琢磨数理化公式,高中真苦

上厕所时,也拿着单词本背英文

想题目走神,饭塞进鼻子,舅妈笑我读傻了

只怕公鸡母鸡、男生女生也分不清

其实,我见女生也心动。嘘!别泄密!

我暗恋坐在前排的团支书,被她的体香熏晕

红上衣如一团火,黑辫子如打火机

冬天也让我满头大汗,回答问题结结巴巴

她一扭过头,我就满脸通红,心头怦怦

“一向聪明的你,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问题

答起来像锯木头,一啃一啃,不流畅”

她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上下飞

我呆了,同桌的女生掐我的手

“走神了,想嘛呢?坐下,老师叫你坐下”

我不敢从她面前走,解手也得弯弯绕

第一个到教室,她离开,我才敢起身出去

更不敢和她说话,我担心会窒息而死

非说不可时,我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高一那年,我入团,介绍人就是她

她递来入团志愿书,让我浑身着了火

这里怎么写,那里怎么填,她边说边指点

我发傻发呆,一个字也没听清,只渴望

快点结束这个折磨人的过程,她快点转身

别把呼吸吹我脸上,别看着我抿嘴笑

同桌的女生问,做了两个食指并扰的手势

“入个团都激动成这样?是不是这个了?”

我想扇她、骂她,又怕过激的反应

反证她的想法——我暗恋(那个)了

给介绍人发糖时,大家催我,“快,快!”

我抓起糖抛给她,同桌女孩说,“砸到她了”

小声问,“真的爱上她了?我帮你吱一声”

秘密被窥破,我窘得无地缝可钻

后来上大学,她在北京,我在湖北

我写信告诉她,暗恋她许久,因害怕没表白

“谢谢你,温暖了我很久,我也爱你!

但结束了,我有男朋友了,春节见!”

春节聚会,她没去。从此,不再联系……

我对永芳说:“你看,全是想象,没有什么实质内容。不说这个,说说你的学习吧。”

“你走之后,我心无杂念,也没有什么分心的,一心一意地学习。如果初三这样拼命,进市重点中学也没问题。学的课程门门良好,自考也顺风顺水,明年拿到专科文凭没问题。”

她停了一下,“还抽空看了不少文学作品,天天写日记。和同学们断绝了来往,不再一起东扯西拉。她们笑我,以前疯狂,现在痴狂。用疯狂的学习,代替痴狂的相思。”

“长进不少啊,女大十八变!写的信文采飞扬,诗意盎然。还以为抄的。爱情,让人愚蠢、疯狂,也让人升华、奋进。我算见识了。”

“愚蠢也好,疯狂也罢,都是因为你!”

“回家去吧,别让爸妈担心!”

“不!想陪你说说话。估计以后没这样好的机会了,安安静静、不受打扰、没人窥探。”

我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制造新的悲剧。“心在一起就行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放假了,回家去吧。该说的都说了,再说就是累赘!”

“嗯”,她点点头,附在我耳边说:“我爱你!即使以后身子在别人旁边,心儿,只在你这里!”

她放开绕着我脖子的手臂,点点我的心脏,走了。刚到门口,忽然转过身子,跳到我跟前,亲吻我。挥挥手,离开了。

想起孙杏华的警示语,我平静下来了。靠在床上,闭目养神。接下来要做的事:扶贫记录、扶贫总结报告,重访贫困户,“双节”(元旦、春节)慰问,又多又杂,忙不过来。

我想起种种怪像:不少村民,不以“贫”耻,反以“贫”荣!因懒,或不可抗因素(如生病、大旱大涝)致贫。不管哪种原因,正常人都应该想尽方法去摆脱。但是,在胜利村,有一群人,不是贫困户,但却争当贫困户,以成为贫困户为荣?村民如何看这件事:

1、“所谓的扶贫,不过是给关系户的兜里塞点钱”;2、“不是不想说,不想举报,不愿意去申请,是轮不到我”;3、“扶贫确实做得好,买油买米,家家户户去探访。于是,有人也想享受这种待遇,不是贫困户,也想变成贫困户”。

不贫困却想成为贫困户:有吃穿不愁的,走关系的,讨死放赖、撒泼放刁的。

经济贫困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贫困,心灵贫困!明明不穷,但就是想要成为穷人,去拿属于穷人的补助!这是什么行为?

扶贫先扶志,否则永远扶不起来。物质贫困只是一时,精神贫困伴随一生。努力奋斗才能彻底改变贫困,争当贫困户并不光彩,只能永远处在贫困层,毁了脱贫的斗志,更毁了未来……

晚饭时,黄建华喊我:“来,咪点小酒。”

“好!难得大家有雅兴。”

几个单身老师凑过来,“你不在,我们很少参加什么集体活动。好几个人调走了。”

“为嘛?”

“没兴趣,没人领头!以前多好,篮球、排球、足球、乒乓球,操场上到处是人影。现在长满了杂草……”

黄建华说:“缩进寝室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连小聚餐也没有了,彼此独立,互不干扰。”

他搜出一张纸,“我写的,指点指点。”

《一日轨迹》

翻翻读读,动动走走,工作未做,任务已无

玩玩打打,写写画画,脑袋发肿,眼睛翻花

喝喝茶水,翻翻报纸,闭目养神,两个小时

无喜无忧,无烦无恼,事情虽多,完成却少

伸伸懒腰,打打呵欠,娱乐游玩,更花时间

扑克象棋,不可缺少,吹牛聊天,功夫独到

晒晒太阳,养养精神,吃饱喝足,工作才行

钟声响了,走进课堂,课没备好,作业忘了

东扯西拉,慢慢腾腾,念念课本,考考学生

钟声响起,放风到了,快哉乐哉,一切抛掉

又忧又乐,时愁时喜,事情未做,一天消失

他也瘦得可怕,头上似乎有一根白发,看了叫人心疼。我说:“生命在于运动,注意身体,别净写些没用的,劳神费力。”

邓军强说:“各自疗伤!”他却胖了。

“疗什么伤?”我说,“多锻炼,年纪轻轻的,身材走型了,破坏形象。”

“没人理,没人要,讲什么形象。”

“胜人者力,自胜者强。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争自由!”

康明江笑着说:“女孩自由奔走,情伤独自承受!”

叶方刚说:“不,抑郁症!”

我问:“谁得了抑郁症?不能乱说!”

“都有抑郁症。感情饥渴,精神苦闷,工作无趣。没意义,没方向,没目标!”

“业无尊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光顾着说话,酒都忘了。来,喝一大口,说点高兴的、积极的。”我夺过叶方刚的杯子,“你就别喝了,以汤代酒!”

邓军强说:“对,男儿当自强,拒绝娘娘腔。干杯!”

黄昏时,散会才散开,我有点微醺。路上碰见陈秀华,果然瘦了不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装作醉了,歪歪扭扭从她身边拐过去。

她望着我,欲说还休,无比伤感。

路上,遇见女播音员王泓清。我说:“你的声音清新甜美,大家都很喜欢。这次运动会,你表现得很好。以后往播音方面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我不敢回寝室,怕酒后失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避开校园东路,那是她去我那儿的主要通道,在校园中路散步。

夜色很美。我暗自庆幸,没有染上忧郁。我事情太多,时间太紧,太忙,忧郁找不到路粘上我!

“张老师好!”文学社的吴子恒,问过一声好,就想离开。

“等一下”,我喊住他,“想和你聊聊”。

“洗耳恭听。”

“运动会期间,你那几篇长文,既有深度,又有广度,又有传播度。市广电局正在招通讯员,你去试一下,怎么样?”

“谢谢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我一定去!”

“没事了,他们局里三个人和我一起扶贫”,我对他说,“去吧!”

“再次谢谢你!”

山不到她跟前来,她到山跟前去。大约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她在校园中路找到我,生拉硬拽,把我拖回了寝室。

“喝那么多酒,到处瞎逛,不怕出事吗?”她质问我,“人家有多担心你吗?找遍了你常去的地方。几个老师的寝室,又不好意思问人,只得躲在门外听,有没有你的声音,像个小偷。浑身冷得难受,怕你喝醉了,倒在路边草丛里,到处扒草……”

她把我的手拉到她的脸上,像冰块。

“哪知道你故意躲开我,在校园中路上来回荡。”

哪怕石头做的心,也会被她的真情融化。但是,我……

百忍成仙,万忍成佛。

我忍受刺心的相思,忍受触手可及的幸福——这柔唇,玉颈,明眸;这软语娇啼,醉人体香……

我这么忍,还是一个凡人!

“明天早上,估计五点钟不到,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你怕什么呢?”

“休息去吧,我没事。只是想静一静……”

“静一静?骗谁呢?校园中路多嘈杂,人来人往的!”

“走,走,走!”我假装发酒疯,把她推出了寝室,关上门,任凭她在外面小声嘀嘀咕咕。

“花是情博士,酒是色媒人。”无数人酒后失德,甚至酒后乱性。我怕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来,毁了她,也毁了我。

爱,是责任,更是担当!

等毕业,解除了师生恋的魔咒,再平等地、自由地相爱吧。宝贝,忍着点,还剩半年,别让感情冲破了闸门!

忽然,喊声大作,传自女生寝室J排。我抛开胡思乱想,拿起手电筒,撒腿就跑!

众声嘈杂,人头攒动,几支手电筒的光柱扫来扫去,撕裂了夜幕。

我听到了齐娇的声音,“快松开,别争了,别打了,打出人命谁也跑不了!我谁也不爱!”

我大吼一声,“滚回寝室,睡觉去!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劝架,还喝彩!”

学生慢慢散了。

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分开了!朦胧中,看到他们在擦汗。估计赤手空拳,没谁受伤!

我怒吼,“是学生,还是混混?为情决斗,这么幼稚的戏演,给谁看!滚到寝室睡觉去,明天自然有人收拾你们!”

看见学生们全散开了,我离开了“为情决斗”的现场,转入校园中路。

“谁呀,放手!”我小声吼道。

不好,花坛中窜出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抱住我的腰!

“一阵酒气,冲死人,好像酒还未醒。刚才一口的酒话,吐词不清……”陈秀华说。

“这么说,你明天不走了?”刘永芳问。

“谁说我不走了?”

“你要处理打架的事吧?”

“我的工作是扶贫,这事交给胡书记处理,我不插手。我马上跟他说。”

她们一阵叹息,很失望。出来我,事先约好的?

“你再这样,会吓死我的。走,睡觉去!”我挡住永芳伸过来的嘴唇,找胡家兵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面都不露一下,他真稳得住,神隐功夫,天下第一。

她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到了J排,关了寝室门。

我放心了。没羞没臊,瞎嚷嚷,好险,真是缠人!大众场合,也不注意影响。学校,一刻钟也不能呆了!

争什么呢?人生在世。

村民们争脸皮争利益,争水争地,争钱争拆迁费。不要脸的,争当贫困户。

这两个打架斗殴的学生呢,争情争爱,还有所谓“男子汉的尊严”。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尊严”,他们懂吗?喊几句承诺,送一朵花,说一声“我爱你”,就是“爱情”?比嗓门、比狠劲,就是“尊严”?

许多人一生都在争,陷入这十六个字里不能自拔——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蜗角虚名,蝇头微利!

永芳如痴如狂,秀华心如油煎,她们两个争什么呢?爱情!我!

这叫什么事儿?我是多情浪子,还是负心汉,真搞不清。斩断情丝,到底有多难,怎么处理不好与她们的纠葛呢?我情商低,或者心理阴暗?

退出胡家兵寝室时,已过十二点了。起风了,身上有点冷。

这些问题,让我头疼,不想了……我问谁?谁能破除我心中的疑惑?活了二十多年,称兄道弟的一大堆,还有所谓的红颜知己,过眼云烟的异性朋友,仔细想想,还真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孤独,瞬间袭来,让我猝不及防。却无人分担!

“爱情很甜美!”谁说的?《甜蜜蜜》,谁唱的?我怎么满口的苦涩,像吃了黄连?

寝室这边漆黑一片。教学楼上,三楼二(5)班教室,却还亮着灯。她们的声音飘了下来!

疯狂的女生!我服了,也怕了!

像游击队队员,陈秀华丢一封信到我的寝室,神不知鬼不觉的。看得我面红心跳,呼吸急促——

我本该死心,心却就是不死。百转千回忘不了你,千难万险也爱你。

花儿绽放,枯萎,凋零,无法回到含苞未放之时。我,无法回到情窦初开之前,天真未凿之时。

你不该救我,安慰我,挽留我。被齐娇踩了,被二(2)班女生推搡、呵斥,手上泼了开水……我死的心都有,急忙捆行李,准备第二天离开学校。书,不读了;学,不上了;与她们为伍,不希罕!

你若不出现,该多好啊。那么,我就不会陷进泥坑,困在情网!

“张老师来了,快跑!” 二年级女生们叫,一窝蜂涌回寝室,门窗呯呯响。

听到她们急吼吼,看到她们拼命跑。我满肚子疑虑,好厉害啊,是谁?吓得她们花容失色,瞎跑乱窜。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粗鲁、油腻、俗气?莽大叔?凶老头?

抹掉眼泪,停止呻吟,透过大门缝往外看。灯光闪烁,眼花晶莹。外面一下子安静了,秋虫的叫声再次传来。

我眼前突然一亮,心中一热 : 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才子!

你制止了混乱 ,赶走了看热闹的,围观的。然后,进入寝室,温和地问我,“伤哪儿啦?要不,我去谢医生那里拿点药!”你拉开遮住我伤口的手帕,查看伤势。满满的柔情蜜意!

我被雷电击中了 ,浑身颤抖。你以为弄疼了我,拘束不安。

电光石火之间,我心扉洞开。情窦初开啦?从此,再也没有合上!

慌乱之间,我摇了摇头。胸口透不过气来,呼吸急促,心脏“突突突”跳动。

“没事就好。对不起,我失职了,让你受了委屈,受了伤!会好起来的。留下来吧,欢迎你,新同学……”你眉目含情。

你温暖、阳光,活力迸发,朝气蓬勃,灵气四射。我被你俘虏了!

话,被打断了,你就被永芳扯走了。她们争先恐后地说 : “老师,我们有话说!”

用不着道歉,这事与你无关。庆幸有这点小伤,让我近距离看你,靠近你。肌肤相亲,耳鬓厮磨。

男孩,从来没有一个男孩,挨我这么近!身上的热气直扑过来,满含柔情地看着我。

爱?难道这就是爱?

以前,男孩们遇见我,只会说: “丑死了,胖死了!”撮着嘴唇,一副厌恶的表情。

她(永芳)不是说服的,是征服的。你征服了她,也征服了我。从第一眼开始,从你上的第一堂课开始。你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我心如鹿撞,不能自已!

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你,遇到良师益友,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女为悦己者容”,我下定决心,振作起来,重塑自己的形象。

你说,女孩要成为美的追求者,做窈窕淑女,具备人情美、人性美、人形美、艺术美。

我听你的,一切听你的!

减肥,塑造人形美、艺术美,成了我的目标。每天,我咬紧牙关,抵抗食物的诱惑,不吃晚餐,坚持锻炼。每当我浑身难受,胃里火烧火燎,稍微动摇时,就想起你柔情似水的目光。

“为了他,滚钉板也要坚持下去,加油!加油!我能行!”我暗暗给自己打气,鼓劲。

发愤读书,培养人性美、人情美,我一刻也没有放松。

给点阳光,我就灿烂;给点感情,我就泛滥。

9月23日晚上,你在校园东路碰见我,忽然叫住我问,“脸色这么苍白,精神这么恍惚,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谢医生那儿看看?”

我摇了摇头。

“没钱吧?”你掏出钱,递给我。

“没事儿,我很好。”我推开你的手,触电一般,浑身颤栗。

“很好?”你半信半疑地望着我,“别讳疾忌医!”

你哪里知道,为了你,短短三个星期,我减了二十多斤。

直到那天——9月27日,校园中路,后面一个男生喊,“美女,别挡了我路!”我以为说别的女生,没理他。他快步向前接近我,“说你啦,听见没?”

真的变美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喊我“美女”!

我一口气回到寝室,避开室友,躲在蚊帐内,拿出镜子,偷偷地看。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小美女。仔细看,轮廓似曾相识。就是我?双下巴没了!我揉了揉眼睛,是我,是我,就是我!再也不用担心,颜值配不上你了。

我哭了,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一天后,篝火晚会,我大胆地钻到你身边。你牵起我的手。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男孩牵着我的手!

我的身儿、心儿,融化了,瘫软了,在你的温柔里。那天晚上,我舍不得洗手;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像来了初潮那样,惊慌失措!

她们总提起你, 议论你,说你忧郁,高冷,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善良,纯洁,热情。做起事来,像一头老虎,干劲十足,没有疲惫、厌倦的时候。“不知那个有福气的女孩嫁给他?”

我从不参与。我怕心事泄露,遭人耻笑。“闷葫芦”,是她们给我取的绰号。

无望的爱情,逼得我发疯。你却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全然不知。我熬得油枯灯尽,你却毫无感觉!只是为你,我才减肥,一口气减了二十多斤。“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如果你再看我一眼,像初见一样。我一定将心事和盘托出,“为你,我欲生欲死!”然后,退出竞争者的行列,爱情像蚕一样,啃啮我的心,我的肺。我实在受不了。我想放弃。然后,死了这份心。

你没给我机会,再也没有含情脉脉地看过我。这反而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登徒浪子?还是多情诗人?”我不甘心,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终结!

甚至幻想,你像李色那样坏,像他那样撩拨我! 我一定顺势倒在你的怀里,柔嫩的手儿、娇羞的唇儿、饱满圆润的桃儿、暗流涌动的巢儿、汹涌澎湃的心儿,任你亲,任你吻,任你抚摸,任你浇灌!

但你不是臭粪桶,咸猪手乱伸;我也不是孙丽芳,大胆献身。可怜的我,有贼心没贼胆。至今,我们还是各自安好,咫尺天涯!

一次,李色拉我的手,我给了他一记撩裆腿。他捂着那里,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唉呀妈呀”,直叫唤。我趁机逃走了。孙大姐教给我们的防狼绝技,蛮管用的。

有些人,光是遇见,就已经赚了,如你;有些人,只要看见,就倒血霉,如李色!

我从来没有对你设防!你想没想过,尝试一下,走近我看看,亲亲吻吻,摸摸抱抱,会发现什么?

一个渴望爱情滋润的女孩,就站在你前面,准备张开双臂,随时拥抱你!

你咋不开窍呢?叫一个小女孩,羞答答的,怎么好意思说 : “这朵玫瑰,等你摘。你呀,你,猪脑子!”

作为学生,作为团干部,学习和工作,我拼尽全力,问心无愧。至于爱情,我身不由己。歌德说过,“哪个青年男子不善钟情?哪个妙龄少女不会怀春?这是人性中的至善至纯!”

新世纪的青年,必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即使再害羞,我也必须告诉你,“我爱你!”即使现在叫我下地狱,我也会对你说 :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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