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

长久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人前欢笑人后泪,从此世间多风雨。

BGM:《一厢情愿》谢霆锋


一、有多少惊鸿一瞥,能抵得过岁月更迭

15岁那年刚坐进高中部的教学楼,曲彦青听曾雨霏读《诗经》里面的句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他没有想到,多年后他捧着凝结在掌的思念,穿梭过无数个雨雪霏霏的日日夜夜,走遍千山万水,却终找不到那年盛夏记忆中的光辉。

2014年四月,北漓城进入了漫长的雨季模式,窗外的树木和嫩草全都被烟雨染上一层浓绿。

上个月,林枳枳在58同城上看中了一套位于城南的房子,曲彦青被差遣过去探风水。

站在七楼的客厅里,曲彦青靠在旧主人还没搬走的复古式茶几上,点上一只雪茄,对着落地窗吐出一个好看的烟圈。

这里相对一楼而言,光线充足,视野开阔,离天空和阳光都更近。但雨季一到,仍躲不开湿乎乎的空气,灰蒙蒙的雾气,以及潮湿压抑的心情。

显然房子在曲彦青这里并不过关。林枳枳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每天点名预约她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整天和心理方面的病例打交道的人是不适合居住在这里的,曲彦青摸出手机,打算拨给林枳枳。

曾雨霏的声音在下一秒突然撞进曲彦青的耳朵,像春雨初晴房檐上的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叮咚声,虽一别数日,隔着客厅到走廊不远的距离,曲彦青还是能从她和工作人员的交谈声中确定曾雨霏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曲彦青拼住呼吸站在原地,那熟悉的声音愈来愈近,与他仅几步之遥,曾雨霏在同人讲话,说着房子的转手价格,字里行间流露着不舍,曲彦青静静地听着,眼泪险些落下来。

曲彦青一颗心提起高高悬在喉头,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他胡思乱想了很多,曾雨霏走进来自己该怎么办,如果曾雨霏对他打招呼要怎么回应,说嗨好久不见还是说原来是你要卖房子……假如,他是想假如,假如曾雨霏已经忘了他呢?

直到曾雨霏坐到他的对面。她穿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外面是一件米白色长风衣,大概是衣服颜色的缘故,曲彦青觉得她的肤色没有以前白皙了。

曾雨霏对着他点点头,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先生你好,请问是您要接手这个房子吗?”

她不记得他了。

原来没有多少惊鸿一瞥,能抵得过岁月更迭。

曲彦青的眉头轻轻地蹙了蹙,拉开一旁的木质椅子坐下来,与地面短暂的摩擦发出一声刺耳响声,他盯着眼前的女人,26岁的曾雨霏硬化了面孔,五官比学生时代更为立体明艳,神情依旧冷淡,尽管嘴角带着笑,眼睛里那丝淡淡的不耐却骗不了故人。

直到手里的烟燃到尽头,把他烫的一个哆嗦,才从迷梦中被唤醒。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沮丧如巨浪排山倒海般袭来,淹没口鼻与头顶,曲彦青觉得窒息。

“房间的位置和采光都是很好的,而且价格……价格我真的压到最低了,你再考虑一下吧!”面前的曾雨霏像个推销员,极力地说解着自己的产品。

“不好意思,我不买!”

曲彦青不记得是怎样走出这幢楼的了,他只觉得站在阳光里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膨胀起来了,胀得心里的伤疤又重新撕裂开来,他吮着伤口沁出来的血,心里有一种血淋淋的腥涩。

二、城市繁华,车马喧嚣,而我是只走丢的猫

雨过天晴,阳光炽热起来,树木在微风中翻涌,闪耀着翠绿的光泽。

在一个周末的早晨,曲彦青来敲林枳枳的门,他的怀里抱着一盆向日葵。望着林枳枳灿烂的笑容,他把花盆放进她的怀里。

曲彦青还是买下了这个房子。他并没有提及曾雨霏的名字,他知道林枳枳不喜欢曾雨霏。

跟着林枳枳走进屋子,曲彦青在她背后说:“这里需要阳光,我特意买来送你。”

林枳枳扬眉一笑,冲曲彦青说:“我很喜欢!”向日葵很好看,鲜绿的叶片上覆盖着白色绒毛,紧致的花盘正等待绽放。

曲彦青喜欢向日葵,喜欢阳光铺满整个世界的味道。

八点钟准时出门,曲彦青周末的行程已经被林枳枳安排的满满当当。九点逛商场,十点陪林枳枳做新发型,十二点半吃完午饭,中午十三点一刻林枳枳被医院一通电话喊走,曲彦青拎着大包小包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城市繁华,车马喧嚣,他却只是一只走丢的猫。

2000年的漓水镇里,也有一只被这个世界遗忘的小猫,而13岁的曲彦青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踏着五彩祥云披星戴月的大英雄。

那时候的漓水镇,交通并不发达,门前也没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沥青高速公路,没有虚拟的网络世界,孩子们守着一汪水可以玩一整个夏天。

曾雨霏是从外面来的流动人口,她跟随父亲暂住漓水镇,说是暂住,也待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她穿好看的流苏公主裙,手腕里带着银色的镯子,为人也很傲气,和人讲话总是拿下巴对着你。

镇子上的孩子都很讨厌她,包括曲彦青。

她走路时背总是挺的很直,一张脸总是面无表情,眼神也冷的像冬天里天上的星,她浑身弥漫着一种招人讨厌的冷淡气,年少的人谁乐意被冷待呢,美貌如小龙女,十四岁的杨过也是想过要逃离她的。十几岁的少年都是敏感的,你抗拒我,那我必然也抗拒你,甚至诋毁你。

直到她的父亲被从远处来的一群手持枪穿制服的人带走,曾雨霏才真正一无所有,镇上的捣蛋鬼们把她堵在水库旁边,说有胆量就下去游一圈。

水库是以前人们挖来屯水灌田的,那时已经荒废很久,水并不深,但在冬天掉进去也会被冻个半死。曲彦青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在被一圈人围住的中央,曾雨霏半坐在泥淖里,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曲彦青最后还是救了她,牵着她的手跑了大半个镇子,冷风在耳边呼啦啦地吹过,他

们并肩坐在大坝的石桥上,十几岁的少年攥住曾雨霏的手,放到掌心凑近嘴边轻轻地呵出热气,轻缭的水汽随风散去,空气里还停留着柠檬草木香的气息。

三、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漓水镇里的男人大多都出去打工了,妇女成为这里的主要群居生物,极度缺少新鲜事物的她们会把一件很平常的事吹嘘得惊天地泣鬼神,比如曾雨霏的父亲被捕的事,从她们口中说出来也会变成正义女报警抓毒贩父亲的伦理争议事件。

各种匪夷所思的污蔑里,最令曲彦青哭笑不得的是曾雨霏家的女房东也是她父亲的情人,她憎恨父亲讨厌小三才会离开这个小镇独自出去谋生。

多么荒谬,但很多人相信,或者说,他们愿意相信。

当青春期的少年们讨厌一个人,就算有人把这个人描述成坐在墓地荨麻上的巫女,他们也会相信的。

曲彦青在心里默默反驳,曾雨霏才不是你们说的这样,你们都没有见过她美的一面,无权对她指指点点。

而曲彦青自然是见过的。

是在十六岁那年的某日黄昏,夕阳还未全沉下去,余晖照的人暖熏熏,曲彦青路过北漓城里唯一的一家琴行,公车正好拐过弯,正巧瞥见坐在琴行窗前弹琴的曾雨霏。

琴行靠窗有一棵木槿树,半遮住了窗,曾雨霏的侧脸掩映在木槿花的枝叶后面,她有光洁的额头,鼻梁挺直但弧度又在末尾柔和下来,让曲彦青想起漓水镇的观音像。

曲彦青在前面一站下车,他悄悄地走近琴行,在进门拐角处停留下来,静静地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她在弹什么曲子,曲彦青不知道,他只觉得叮咚如溪涧清泉,从未发现钢琴可如此动听。

他不知道那曲子的名字,正如不知道爱意将在什么时候盈满胸膛。

再见曾雨霏,他是以一个顾客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曲彦青指着那架在她十指下散发出奇妙乐曲的钢琴,说要买下来送她,曾雨霏笑笑,挽着刚从里屋走出来清瘦高挺的男生的胳膊,摇摇头说不用了。

后来他才知道曾雨霏口中的男朋友欧凯是那家琴行老板的儿子,他们留曾雨霏在琴行打工,供她念高中。曾雨霏有着对钢琴超高的天赋,她在高三毕业典礼上奏了一曲“On Wings of Song”,震惊全校。

对于曾雨霏,曲彦青向来是怀着最坏的打算,试图去尽最大的努力。

但是有的事情并非努力就会有收获,比如中彩,比如爱情。

一直到曾雨霏跟着欧凯离开北漓城,他都没能将爱慕说出口,因为他觉得欧文和曾雨霏彼此相爱,年少的曲彦青奉承着小说里爱情准则,爱她不一定要得到她,而是希望她幸福。

全新的大学生活里阳光充沛,在另一片南国的土地上结识父亲旧友的女儿林枳枳,言语有欢笑,梦里有阳光。四平八稳地度过四年漫长岁月,只是他再也没能遇见一个女孩,有让他想把阳光铺进她世界里的冲动。

曾经作为曾雨霏在漓水镇唯一朋友的曲彦青,就此在曾雨霏的人生里泯然众人矣。

随着时光的侵蚀,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四、我急着给你撑伞,却忘记了在我背后淋雨的人

北漓城全面积几千平方公里,有十几个区几百个镇以及二十多万家公司,而曲彦青只知道曾雨霏也在这里,仅此而已。

而在这座城市里最容易错失。

但幸运的是,曲彦青到底还是遇到了曾雨霏,在林枳枳刚接到新患者的第二天。

曾雨霏作为家属来医院办理入院手续,填资料的时候她坐在林枳枳对面,迎着林枳枳轻蔑的眼神和一连串炮珠式的问题,轻轻地说:“他是我未婚夫。”

那天曾雨霏的头发轻轻地挽起,风从窗户吹进来掠过她的发丝,曲彦青站在门口,目光越过林枳枳办公室里的那盆水仙花,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倦意。

黄昏时分他陪林枳枳去欧凯的住处收集建立病人档案的信息,曾雨霏打开门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潮气,房间采光很差,曾雨霏打开灯,一间很小很小的套房出现在眼前,小到只能勉强分割出两间,一间卫生间,稍大一间的同时容纳了厨房餐厅和卧室,没有客厅,曲彦青只好坐在餐桌前,这间房的尽头是一张单人床,被立柜遮住半边。

林枳枳撩开一边的帐子,里面是一个逼仄的小床,海棠花色的床单,林枳枳装作不经意间笑着说:“哟,跟人合租啊?”

曾雨霏递给她一杯茶,面无波澜地点点头:“我们住一起。”

曲彦青的心和笑容一同沉了下去。

欧凯是重度抑郁症患者,病房和其他病人是隔离开的,曲彦青每次给林枳枳送午餐的时候总会看到守在病房里细心照看欧凯的曾雨霏,她像个无辜的小孩,不管自己被这无情的世界如何抛弃,也会天真烂漫的去回馈另一个无辜的患者。

曾雨霏是记得曲彦青的。

关于这个事实,曲彦青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发现的,或许第一次见面时她闪躲的目光,又或许是欧凯抑郁症发作时她看向他无助的眼神,那是一种熟悉的,令人沉溺的感觉。

有好多天林枳枳都没有给那株向日葵浇过水了,可它还是依旧迎着日光无畏地绽放着,生机勃勃。

“这么多年,即使没有一丝交集,可你还是忘不了她对吗?”林枳枳站在摆放在窗户上的向日葵旁边,背对着曲彦青静静地说。

曲彦青沉默着没有回答。

一个人倘若有了爱意,心里是会难受的,不是吗?嘴上可以说祝福,手上可以松开手,但是谁也能说服自己不心痛,只有心最诚实。

他只有默默地帮助曾雨霏,通过林枳枳的关系再贴上自己的工资留给欧凯最少的医疗费用。他爱她爱的太深,爱她爱的太久,爱的沉默寡言爱的小心翼翼,缄于口默于心,谁也不知道,在他的幻想中和内心深处,早已经失去联系的女孩,隐秘地与他一起成长着,幸福而又心酸。

走过盛夏,越过金秋,又是一年冬天来临。

经过金牌心理医生林枳枳几个月的针对性治疗,欧凯的病情已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圣诞节那天,曾雨霏把欧凯接回了他们的小屋子。

曲彦青拎着跑遍大半个北漓城才买到的杏仁莲子蛋糕,那是曾雨霏最喜欢的口味,可当他搓着手站在她家门外的时候,里面其乐融融的场景像一阵苍白有力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球,欧凯和曾雨霏围着一桌饭菜,旁边是一只曾雨霏收养的流浪狗,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家的味道。

曲彦青记不清他把那盒蛋糕留给第几个路口的乞丐了。那晚忽然下起了雪,曲彦青就那么一直沿着路灯走回家,白了头发白了肩。

打开家门的时候他闻到了蜡烛燃烧过的味道,还有挂满客厅的彩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原来这小小的彩灯亮的久了也会有疲倦的时候。

他在沙发旁的角落里找到睡过去的林枳枳,她的头发上还停留着些许未消融的雪花,肩上是一片只有曾雨霏住的那条街上才会有的枯叶,曲彦青将她拦腰抱起来,林枳枳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你看,在爱情的角逐里,我总是急着给你撑伞,却忘记了在我背后淋雨的人。

五、最先衰老的不是容颜,而是那颗奋不顾身的心

年初的时候欧凯请林枳枳吃饭表示感谢,曲彦青也被拉去凑饭局。

那天曾雨霏换了新的发型,微卷的头发很衬她的脸形,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她主动向林枳枳和曲彦青敬酒,席间谈及曲彦青,曾雨霏打断欧凯的话,说老朋友就是靠谱。

饭毕林枳枳借口说要和曾雨霏交代一些欧凯病情留她谈话,曾雨霏倒是爽快,将杯中的酒一干而尽,问了一个这些天来她一直疑虑的问题:“林小姐,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对我就有一丝敌意?”

“不是一丝,是很多!”林枳枳愤愤地说。

曾雨霏惊讶,她忙说是因为我和你男朋友曲彦青认识吗?你大概是误会了……

“你才是误会了!”她指着门口的曲彦青说:“他根本就不是我男朋友,你看看这个傻瓜,他爱了你十几年,十几年里他爱你爱出病来了,十几年里他一次恋爱没谈过,全心全意爱你,心里只有你的人是他啊,你为什么看不到?”

曲彦青心里涌动起磅礴的海,一直涌上喉咙淹过舌头,咸而涩,真苦,苦的他连叫苦的力气都没有。

隔天曾雨霏坐在咖啡馆里曲彦青的对面,她笑了笑,像第一次见面时在林枳枳买走那间房子里官方化的笑容。她搅了搅咖啡,轻轻开口:“昨天林枳枳说的都是真的吗?”

沉默片刻后,曲彦青艰难地点了点头。

曾雨霏的身子向前倾了倾,“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久啦,十三岁时一起在漓水镇奔跑的夜晚,十六岁在琴行橱窗外看到她的那年暮春,爱情不知不觉间从哪一刻开始发酵……他每天在琴行外面听她弹奏,每天大课间跑到她教室在的楼层假装不经意路过她的教室,那时她坐靠走廊的窗,后来高三分班她分到了他的隔壁班,他为她画过很多素描,托腮的,睡着的,失落的,浅笑的……

毕业后他如果留在那个没有寒冷和飘雪的南方城市,就会顺理成章地有很好的工作,也能留在父母身边,娶妻生子,过别人看起来不错的人生。

二十二岁的曲彦青,不放过任何有可能遇上曾雨霏的机会,坚持回到这座他们唯一有过交集的城市。

而这些,今天之前的她都不知道。

曾雨霏提起自己的这些年,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那年高中毕业,她和欧凯在沿海城市里一同读大学,那时他们郎才女貌,彼此真心相待,直到大二的欧凯遇上另一个女孩。

那是一个曾雨霏见第一眼就觉得欧凯驾驭不了的女生,她身材火辣,讲话蛮横,和欧凯走在一起像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欧凯为她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不够就去曾雨霏那里拿,那时候欧凯和曾雨霏到了相看两生厌的地步。

后来那个女生不出意料的离开了欧凯,和一个中年富豪去了肯尼基,欧凯的自尊心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受到了创伤,从此便患得患失,萎靡不振。

大三的欧凯精神分裂愈加严重不得不休学,曾雨霏也跟着回到了北漓城。她说不是没想过走出去寻找自己的人生,只是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最先衰老的不是容颜,而是那颗奋不顾身的心。

她的话让他心酸。如果你爱一个人,会希望这个人万事都好,祈祷她工作顺利生活安稳,愿她的青春只和鲜花和掌声有关,桥平路定无波澜坎坷,天晴风好无霜雨打头。可事实却并不如此,她无父母陪伴,受同龄人排挤,被男朋友背弃,她在这大大的城市里艰难地蜗居,这怎能让他不觉心痛。

六、容我在余生的荒城里享受漫长孤独

琉璃易碎,中意难求,世间好物不坚牢。

曲彦青的素描本里描绘着曾雨霏幸福美满的未来,26岁的她应该是一位优秀的钢琴老师,这是她的梦想。她应该坐在乳白色的钢琴旁,边上插着一簇洁白的百合花,穿白色衬衫和长裙,黑发如瀑。

对着微风拂动的窗帘,迎着百合的清香弹奏着如溪涧泉水般的琴声,如十六岁那年在琴行的模样,多么美好,他的姑娘。

欧凯的病在2015年春天再次复发,已经到了虐待自己和攻击他人的严重地步,家徒四壁的欧家父母坚决拒绝治疗,说要带欧凯回乡下老家养病。

曲彦青找到曾雨霏的时候,她正在逼仄昏暗的房间里收拾行李,他走过去抱住她,拉着她的胳膊说要带她走,曾雨霏挣开他的手大声说曲彦青你醒醒吧,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曲彦青绝望地站在门口,沉默片刻后他平静地说:“我帮你还清欠欧家所有的钱,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好吗?”

曾雨霏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淡淡地说:“钱我早就还清了,去照顾欧凯是我自愿的,没有人逼我。”她走近曲彦青,望着他的湿润的眼睛说“只是你,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曾经他多么渴望重逢,多么期待再次见到她,不再怯弱,要光明正大的追她,允诺一个崭新的开始,一个好的开始。可到了如今,那些都不必了,既然她选择了自己的余生,那么不再打扰,是他最后的温柔。

佛经里说人生的苦痛,求不得,爱别离。诚然,在现实里我们多么渺小,求不得健康,求不得永生,只能在时光流逝中慢慢蹉跎光阴,在阳光灿烂的岁月里享受别离的滋味。

二十八岁,曲彦青再次失去了曾雨霏。

她像儿时漓水镇的盛夏,水雾氤氲雨雪霏霏,总是让人望不到途中的归人。

你走后,容我在余生的荒城里享受漫长孤独。

童话里的天长地久只属于童话,现实总是诸多风雨,时光哀愁的背后,落患过伤风。

这个盛夏,林枳枳挑了一个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日子把自己嫁出去了,新郎不是曲彦青,是同医院追求她好久的一个同事。

隔天下了一场濛濛小雨,很快就晴了,一条薄薄的转瞬即逝的彩虹出现在天空,曲彦青站在彩虹下面,仿佛又听到了溪涧泉水般的琴声流泻而来。

他抬手挡住铺天盖袭来的阳光,眼前隐约有七彩的光辉,大概,是睫毛上沾了些许水汽吧。



文/渚清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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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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