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个遗失的玫瑰金耳夹
坐在这样一个春天的早晨,想着窗外林花谢了春红,我想我应该写一写你们希望的爱情。
为了搭配一件大地色的外套,心血来潮戴了一对玫瑰金的耳夹,揽镜自照,尚可。到了目的地随手一摸,左耳空空如也,那抹璀璨不知何时流落了街头。
循着来路去寻找,边找边想是否还能买到一模一样的一对,某宝上又该用怎样的关键词搜索。万分懊恼为什么不紧密看顾,夹着并不舒服,掉落为何又没有感觉?凡此种种,懊恼之至。
失落感堆积得越来越高,想着它如何美艳不可方物,况且价值不菲,越发不能接受这样没有告别的离去。拥有它已经一年有余,从来没有戴着外出过,以前不觉得如何美,而在这个苦寻而不得的春日之晨,它却变成了我的白月光,心头最好。
02 一首《心如刀割》
这不就是我们的爱情吗,即使他曾那么细密而紧紧的拥抱着你,而你是从不觉得深深爱过的吧,在他转身离去,不见人影之前。我们都是因为失去才察觉爱。
叙事的胶卷调回到十多年以前,走来了一个笑容干净清爽的男孩。
大学时的某次春节,我们五兄妹约好了在佛山的表哥家一起过年,母亲担心我一人深夜乘车,默许了他送我南下。
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一上车就歪着脑袋睡觉了,他轻轻地把我放倒枕着他的腿,直到快到广州时因为忍不住想上洗手间而叫醒我。看着他因为腿麻而一瘸一拐的背影,我的心里些许内疚,更多的是平静。
后来表哥来广州接我,他则去了天河的同学家。晚上却又接到他的电话,说坐了最后的一班车来了高明。久等不来,却在末班车的最后一排找到沉沉入睡的他。
他眯着眼晴对着我尴尬地笑,我那一贯坚硬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夜风徐徐,我们跟在表哥身后回宿舍,偶尔侧目看看那张孩子气的脸,我不上前是不是因为这不是对的时间、对的地点。
现在回忆起来,他是深深爱过我的吧。十个小时一动不动地护我睡觉,又顶着疲惫寻我于异地。军校的同学回长沙,一定会受他之托送花送礼物,会循着我一句话的描述买贵价的手表给我惊喜,会写三十多页的情书肆意表达。
故事的终结源于另一次不请自来。大约是某个暑假,他走到我家对面,打电话要上门来看我,不知为何我突然生气了,觉得他不应该总是自做主张。
那个下午他一直在马路左右徘徊,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敢多言再问我来可好?直到妹妹看到,惧于我满脸愠色,偷偷叫来姑姑邀请他上门。
他拘谨地等我说话,我当然是不会说话的,我的青春满是骄傲和飞扬跋扈,又怎会看到这个干净男孩低到尘埃里去的爱。妈妈则毫不掩饰地欣喜,大张旗鼓地款待这个长得高大、有着清秀面容的男孩。
妈妈还带我们去唱歌了。记得清楚他唱了一首《心如刀割》。音乐响起时我有一瞬间的反省,觉得自己太过冷漠无情,觉得如果是我则无论怎样都坚持不下去了,他也果然没有再坚持下去。
我的悠然自得,你却束手无策。曲尽人意!
这样的态度一直沿袭下来,成了我青春期爱情的样子。我莫名地抗拒爱情,拒所有以爱情名义接近我的人于安全距离之外,直到,再没有人说爱我。
后来,别人介绍先生与我相识,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端午节,天空的上方远远传来龙舟竞技的鼓点,先生踩着鼓点太阳般热烈地向我走来,还带着我缺失的爱情。于是结局是你知道的。
03 一段多年后的重逢
再见面是婚后的某个傍晚。我生闷气外出兜风,到了南站,想起他在军用机场上班,顺路请他吃饭,以慰当年。
那也是一个春天,我穿得像个家境优越的少妇,站在一身戎装的他面前,他依然干净透彻,一如当年。多年未见,君未娶亲我已嫁,那么骄傲的我居然有些许自卑,甚至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他看我吃饭,自己却几乎不动筷子,只是在火锅的热气蒸腾里安静地笑。然后领我去看那些在夜色中睡着了的小飞机,轻言介绍,我静静听着,仿佛时光又流淌回多年以前。
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那条回停车场的路,有多美。两旁的大树在高得看不到顶的空中牵手摇曳,风声细密,他没有问我冷不冷,自顾脱了外套披在我的肩头,跟在我的身边小跑,我突然觉得他依然年轻而我已经衰老。
他担心我一人出去会被岗哨询问,又执意送我,直到我上到某条认识的路,他轻快地下车,扶着车门问我何时再见,我笑而不语,他转身离开。
繁星满空,我静静看着我青春时候的爱情,他离我越来越远,直至走入无边夜色,再不得见。
几个小时的漫长相聚,只是寥寥几语的交谈,岁月烟熏火燎,他偶尔会电话联系,我每次都是一怔,然后盯着屏幕静静看着他的名字闪烁,再也没有接起,直至无声无息。
风吹动树梢,左右摇摆,却被命运的大手一把扼住,食指竖立唇中央,你,不要再言语。我是迟钝的那一个,总是等到失去才察觉爱过。
现在想起那个皱着眉头唱《心如刀割》的男孩,那晚以后,他问我要回了从前的信和他拍摄的照片,在我心里,他浅唱深吟的是另外一首,《我真的受伤了》。
我想这世界大概公平,若他也会在这样的春日光景里回忆当年,他拥有的是青春岁月里为所爱倾心付出的完整记忆,而我能说的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04 一个失而复得的故事
其实耳夹的故事尚未讲完,我放弃寻找无限失落地回来,下定决心明天就要去打耳洞,去专柜捧回整板的耳钉,再也不用担心它会离我而去,心情也因此变得轻松。
于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落在家门口,目光所及有闪过一抹璀璨,耳钉静静地躺在门口的台阶下,我轻轻地捡拾起,夹于耳畔,听见它软言安慰,诉说这一路想念:姑娘,我一直都在,安静等待,从未离开。
所有那些下定的决心,咬着牙做下的决定,瞬间瓦解,世间万紫千红,还是觉得你最好。
只是,我们走不到过去,也走不回当年,命运没有重来一次的戏码,最好莫过,惜取眼前人。
还是这个春天,先生骑摩托带我外出,行到一半强迫症发,问先生门关了没有,他说没关也无妨,宝贝全在身。问他所贵为何物?他扶着方向盘回头对我笑,差一点点没有稳住,在我大叫声中有坚定之音入耳:当然是你。
风在耳畔疾流,过往的岁月纷纷与我擦肩而过,我回头看这一路风光正好,遗憾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开始,谢谢你们曾经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