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安然反复在心里思量。大家都说,恋爱谈的久了不是结婚就是分手。眼下看起来不是能够结婚的样子,那么结果是否已经清晰明了。安然躺在阳台上,晒着十月初的阳光,暖烘烘的,吹着晚夏的风,没有一丝燥热。秀着小朵花的窗帘被风吹的时起时落,很像自己的心情。想来这窗帘是高中的时候,母亲一次兴起换全家的窗帘,拉上她一起去看的。母亲看上的是另一款,花朵更大,颜色明亮的窗帘。只是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下换了这副灰粽颜色的,上面用暗暗发光的红棕色的线秀的小花。四个小花通过枝蔓连在一起,成菱形的样子,很小巧。远看不过是模糊的纹路,凑近了才看出花朵的样子。阳光照过窗帘,为木地板上打上深浅不一的阴影。周围的一切和十年前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自己。就连这个新换的窗帘也已经在这十来年了。
十年前的时候,安然高中毕业。从省重点考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大学。18岁的安然觉得未来遥远,可当下也没有什么事情让她感到青春的活力。三年的高中生活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其中或许夹杂着熬夜看小说,数学课睡觉,成绩时好时坏,班级换了又换。有一点波澜的恐怕只有高二时候为期一年的考前综合症。那一年时间,只要有考试必拉稀。起初两三次还以为只是偶然,高二快结束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是考试的压力太大了,所以肠胃先于头脑给出了应激反应。安然有时在想,自己或许从小就熟练操作了中庸之道,才会在过去快30年的时间里一直平平淡淡的过着,没有什么大灾难,也没有可以夸赞的过去。
明天之后,只是更加往平庸的低谷迈了两步而已。百步十步都一路走过来了,再多两步什么都不会影响。
回忆在和男友恋爱的六年时间里,居然一件值得记忆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从莫名其妙的在一起,到互相争吵的磨合期,最后连吵架也省了力气,索性各自忙碌。放眼望去,这样的情侣到处都是。自己于别人的区别应该只是这段恋情的时间或许比那些快餐般的感情久了一点。可是起承转合,也一步一个脚印按着大家的套路走过。安然想起在第二年纪念日左右的时候,和男友大吵一架。两个人都很激动和难过,于是在安然的建议下,选择冷静。大概过了三天时间,男友受不了一个人的寂寞,三番几次找到安然,后来还是和好了。可是尽管这样,他们连一次纪念日都没有庆祝过。开始是安然说懒得,何必麻烦。于是男友自然乐得清闲。后来时间久了,男友事事偷懒,面子上的讨好也逐渐省去。安然才恍然大悟,恋爱的时候,任何小事的偷懒最后都只有自己来承担。
可是安然无所谓。因为安然根本不喜欢男友。一点都不喜欢。
当时会谈恋爱,只是想省去很多生活上的麻烦。有了男友就可以不用一定要找到人才能一起去尝新开的饭馆,也不用想看电影的时候一定要乔到朋友的时间才能去,更不需要面对家里爸妈的苦口婆心。只是因为要省去这些麻烦,安然才谈恋爱的。没成想,麻烦总也不会自己走的,只是换了个包装留在你身边直到你将它解决。想到这些,安然感觉有点烦躁,对现在的自己很不满意。于是打开了歌单,挑出最近很喜欢听的那首“都走到了这”。放松了点心情,想着如果这些喜欢的歌能一起出一张黑胶就好了。安然躺在温凉的暮色里,浅浅的睡着了。没有做梦,一觉到天亮,被铃声叫醒。
第二天,男友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向安然提出结婚的想法。在安然离30岁还有两年的时候,一个婚约的邀请被提到了眼前。虽然有点意外,可是不至于让人讨厌。这个时刻面临着真正的选择题,安然沉默了。手机震动提前打破了这份安静,午餐提前结束。或许男友本就只是随口说的,才选择了在工作日的午餐时间提出这样一个有关未来人生的合作意向。这个年龄,这个时间,这个状态,任何一个待嫁的大龄女青年都不会做二想,基于女青年本身已经局限的选择。可是安然没有答复男友,直到凌晨和朋友聊天喝酒的时候也没有提及这件事。结婚这种事情,一旦有了不甘心,就不容易顺利。其实犹豫的瞬间安然就知道自己的答案,也深知这个答案不能说服父母长辈。于是,深夜里,安然数了一下银行存款,从中拨出了一半汇给爸妈,一成汇给男友,自己留下了三成。凌晨三点的时用家里仅有的百威添了点雪碧重看了一部十年前很喜欢的剧,还没看完天就亮了。于是六点半开始通知男友分手的决定,男友还没起,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回复。然后用电脑敲了一封信向父母表达了感恩之心,通知父母要去澳洲的决定,希望得到支持。估计爸妈会需要一点时间来读信,所以陆续向朋友们发起邀约,准备年底之前整理好关于自己的一切,生活和信仰。
想起了那一句“我喜欢自由”,安然笑了,自由都是靠经济基础支撑的。在男性普遍都无法自由的现代社会,试问有多少女人能自给自足一份体面的自由。手机里陆续有各方的回复,安然忙着整理自己暂时没空理会。今天要公布年底分红,不管怎样都不要迟到,也不要蓬头垢面。生活已经没有那么美丽了,如果自己也放弃好看这件事,那不是太平淡了吗?安然此刻就是想要不平淡,人生也好,伴侣也好。
十月的清晨已经有了凉意,安然踏着自己最贵的一双鞋,一副工作妆,一颗重新柔软的心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天。
今天是自己的commencement。